還是那個交貨地點,兩千多人都到了那裏,現場把槍支分發了。再也沒有人來搶劫。馮漢也被劉原太徹底折服了:從丟失到現在隻用了十四天時間,現在手裏的槍比蘇軍的還優良!從此就死心塌地地為他效命。
雲浮山在安徽宣州境內,被座座山巒包圍著,中間有一塊寬敞的台地,南麵和西麵是蜿蜒的山坡,東麵是刀削般的懸崖,隻有北麵有半邊缺口可以通往山外。雲浮寺坐落在靠近南麵山坡的地方,除了大殿和兩側的耳房外還有十幾間配房。屋頂正在坍塌,佛像油彩、泥巴剝落得嚴重,已經露出裏麵的木頭、稻草。六百多人來到這裏,先將露天的屋頂修繕一下,又在寺後搭起些臨時房屋,更大的空地是理想的練兵場。
向民畢業於日本陸軍學院,有一套完整的訓練方法。韓仰山也當過兵,又聽過向民的講解,對一些軍事科目並不陌生。幾天後房屋搭建好了,正式訓練開始了。與此同時清峰山是更大的訓練場麵,所有教官都是日本軍校生,兩邊的訓練規程竟完全一樣,像在不約而同地進行著競賽。
劉原太又回到上海,第二天村則手下的特工向他報到。其中一名化名王小凱,跟隨村則多年,少佐軍銜,曾出現在永安和南京軍隊醫院。劉原太拿出華東地圖,指著一個地方對他們說:“這是清峰山,白頭山的人截獲軍火後沿著山後這條小路向西南而去。我的人在追擊了十五公裏後線索消失,估計進入了這更遠一帶的山區裏麵。他們現在做的大概也是自我訓練,在形成了戰鬥力後再回來找我。可我已經不怕他了,而且要搶先找到他,這就是你們要執行的命令。”他們一起給他行標準的日本軍禮。
向民每天做的就是把這些人訓練成軍隊,但對這支隊伍的前途並沒有太多預想,隻覺得他們成了軍人要比一群烏合之眾的草莽要強。他也曾想過:“孫度是革命黨,有一天他們也許會成為革命軍的一部分。”他是個沒有欲望的人,沒有想過驚天動地的大事。但有一點和采燁的心理吻合——不願意他們成為江蘇的軍隊。
韓仰山漸漸改了脾氣,每天隻願意自己單獨待著。大家都知道他在想什麼,——在想白頭山。白頭山是他一手創建起來的,十多年來那裏是他唯一的家,說離開就離開了,思想裏一點準備也沒有。幾天的時間變得就像得了一種病,什麼時候眼前都是白頭山的影子,夜裏做夢也是。一會兒被火燒了,一會兒又被人搶了,忽然山上的房屋寨牆都沒了,成了一片片荒草,忽然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到處找不到……這天半夜裏醒了,心裏淒惶惶的,像被一種魔力吸著,再也睡不著。他慢慢地坐起來,穿上衣服出去了。外麵輕風舒朗,星星滿天,四周靜黢黢的,充塞了蛙鳴和蟋蟀雜亂的叫聲。他誰也沒有驚擾,就這樣走過空地下了山,沿著多年前采藥人告訴他的路標,向外麵走去。第二天中午見到了“有人的地方”——多年前住過的雞毛小店。十幾天前他們到了這裏被迫丟掉馬車,人抬肩扛,用了三天時間才把那些東西弄到雲浮山那塊空地上。他在這裏吃過飯、喝過茶,睡到第二天清晨又上了路,這時腳下才真正有路,路上又宿了一個晚上,第三天中午看到一座寬大的茶棚,這是進山出山的必經之處。韓仰山坐下來,要了份點心,一壺茶。
一對三十歲左右的夫妻在對麵坐下,看樣子是進山采藥的,他們要的和韓仰山相同,男人茶一上來就自斟自飲,女人向旁邊人打聽:“大哥,山裏是新來了一夥土匪嗎?”韓仰山用眼角掃了她一眼,正被那男人瞥見。被打聽的人都說:“沒聽說過。”女人又問韓仰山:“大哥,是山裏新來了一夥土匪嗎?”他一氣把茶壺一蹲,茶水濺到桌麵上,語氣凶惡:“找土匪,我就是!”周圍的人都在品茶聊天,一時都看過來。他嘴對茶壺幾口喝盡,將一塊大洋拍到桌子上,起身大踏步走了
夫妻倆看著他走出去好遠。喝完茶就進了山,開始了漫無目的地尋找,每天喝著泉水,吃著野果、野菜,晚上睡在山洞裏、懸崖下,幾天時間就變得像野人一樣。
韓仰山半夜出走,必定是回了白頭山,大家都不太為他擔心。向民看著大殿裏堆放的剩餘武器對孫度說:“這些東西放在這裏太紮眼了,不如藏起來,到用的時候再取出來。”正說著一個弟兄跑進來報告:“一個兄弟從西麵山坡上掉下來,腿摔斷了。”兩人聽了急忙出去看。那弟兄是在西麵靠南的山坡上摔下來的,向民和孫度到時已經被抬到空地上,手捂著腿不住地呻吟。向民問他:“你是怎麼摔下來的?”他忍著痛說:“我……我正端著槍往下衝鋒,看不出眼前是懸崖,上麵長滿了野藤,一腳踩空了就掉下來了。”向民叫幾個人把他抬到山外找郎中治療。他和孫度來到那弟兄跌落的地方,見地下壓倒了一片草,往上麵看,有一條滾落下來的清晰痕跡。孫度說:“不注意真看不出這裏是一處直壁?”用手一撥,裏麵黑咕隆咚的,又發現似地說:“原來是一個很大的山洞。”
兩人使勁把野藤往一邊撥,太密了,根本撥不動,向民叫弟兄們拿來砍刀從上麵把根藤徹底砍掉。山洞很大,外麵一敞開潮氣立即湧出來。他們不由得把它和清峰山寨西的山洞聯想起來。兩個人砍了鬆枝點著,走到裏麵,感到十分空大,火光映不到洞頂,洞內潮濕,有淙淙的水流聲。孫度說:“這裏不能放東西,對我們沒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