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原太對這次交手暗做評價:“自己以三倍於他的兵力實施偷襲,雖然他已經全軍覆沒,但傷亡畢竟超過了四比六,沒能做到全勝。”他想,下麵要麵對真正的敵人了,那就是李暉,他是不會讓自己做大的。要趁他未發覺之前提高應對能力,首先要提高這支隊伍的戰鬥能力。幾位寨主對他更加臣服了:消滅白頭山是他們十年的願望;丟失的軍火完璧歸趙,使他們得到了從來沒有過的富足。
十二個人兩天後神誌才恢複過來。他們自己也有些不信——這保留下來的生命會是從地宮裏鑽了出來的。向民想:“那可能就是唯一的出口。若幹年前的一場山洪引發了泥石流,灌進洞裏,從此這洞口就消失了。”孫度卻沒有再站起來。他們體力恢複後將他送到了無錫的濟民醫院,被診斷為肺部破裂,又轉到上海一家醫院,在那裏做了手術。他們就在醫院裏分了手,向民留下來照顧孫度。韓仰山帶著其他人,到太湖上重新積蓄力量。他對隻剩下十二個人滿不在乎——作為江湖人這樣的打擊應該挺得住。
孫度手術後,就像向民當年受了槍傷用過郎中的藥,隻好了幾天就感到不適,開始發燒。注射了許多藥物也不見效。醫生說:“他的肺部感染了病菌,目前世界上還沒有能殺滅這種病菌的藥物,現在的藥物隻能維持一段時間。”向民問:“他會不會死呢?”醫生說:“那是早晚的事。”
孫度變得高燒不退,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病情,拿出那張照片,講了在南京宋光家的打算。遺憾地說:“可惜我已經沒有機會把這個迷解開了!”向民本不會安慰人,把相片接過來說:“你放心養病吧,服從醫生治療,以後會有機會的,我們仍會在一起轟轟烈烈地做事的。”孫度苦笑著說:“真可以說是轟轟烈烈了!我沒有死在那個地宮裏,就覺得是個了不起的事情了!”說著眼睛又紅起來,向民知道他又開始發燒了。
夜裏向民想起那些死了的人,現在又將失去孫度,悲憤不安。給宋光寫了封信,敘述了失敗的過程,自己的唐突。宋光看後深受震驚。兩天後采燁看到了這封信,被驚得一夜沒有合眼。她真後怕,怕永遠失去他。她哪裏還坐得住,正趕上學校開學,一個人從學校走掉了。獨自到了醫院,一看到向民眼淚就流了下來,她的淚同時還為那些曾經熟悉的幾百張麵孔永遠消失而流。晚上雙手抱著向民的頭,貼在他胸前久久不放,仍怕失去他。又想起那封厚厚的信中,香兒也有過這樣的擔心,心情竟是那樣的相似。
這次沒有見到她一次笑臉。孫度的病更重了,醫生說接觸他需要戴口罩,或者幹脆不接觸。向民叫她回去,她始終不肯。這天兩人進了孫度的病房,孫度已經睡熟了,枕頭邊放著張折疊的紙。拿起來打開,上麵一行字:“隻能說遺憾了,應該我做的事,隻有落到你身上了,現在就去吧。”向民知道這件事將要自己完成,但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急。晚上采燁對他說:“你做的事我永遠不會阻攔,我隻怕有一天你不能回來。”向民說:“我要你的眼睛看著我,相信我的話。”采燁看著他說:“我看著你了,你說吧。”向民說:“我的命不隻一次逃脫死神的手心,以後死神仍對我沒有辦法,我的命誰也拿不去,我還會好好地出現在你麵前,我有這樣的自信!”
第二天采燁獨自來到孫度的病房。孫度仍像昨天一樣在睡,枕邊也放著張折疊的紙。打開,也是一行字,先是一個地址,最後一句是:“壁櫥木板後麵的皮箱拿來。”采燁看著他想:“他一定是個革命黨,也許向民受他的影響也成了革命黨?”在外麵打了輛黃包車,按著上麵的地址找到了那棟房子,按上麵的方法拿到鑰匙,打開門走進去。裏麵很冷清、陰森,灰塵也很多,像有一兩年沒人住了。找到那隻壁櫥,打開,將後麵的木板卸掉,裏麵果然有隻大皮箱。提出來,分量很重;她能猜到裏麵的東西。
回到醫院。孫度正發著高燒,嘴裏嘟囔些聽不明白的話,到了晚上才安穩下來。采燁把皮箱提進來,將電報機打開支起來,接上電源,“孫先生,我來發吧,請您相信我?”孫度聲音微弱:“不,支到我……我跟前,你到外麵……看著,不……不要讓人……進來。”采燁是能聽清楚的。把機器移到他能觸摸到的位置,又拿枕頭把後背墊高,然後拿著自己的小包出去,關上門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