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今天在天香樓請客的消息已經傳遍了蜀郡,好奇的人紛紛前來探頭探腦。本以為早就有軍隊出動清場,怎麼著半條街都得戒嚴吧,誰知等到午後,也沒見一個士兵。甚至天香樓除了一樓宴會大廳,其他樓層居然還在照常營業。宴會廳裏隻見老板娘帶著夥計們忙著擺放桌椅、標識桌號和客人座位,就好像平素辦什麼壽宴啦滿月酒啦一樣,半點嗅不到緊張的氣氛。
太守不怕壞人混起來嗎?人們竊竊私語,有人更加擔心,聽說還請了西戎人,西戎會不會派軍隊趁機打過來呢?不能怪人們心有餘悸,因為這兩年太守換得走馬燈似的,秦軍一路慘敗的結果卻沒什麼不同,如今隻剩下蜀郡大營還在勉強防守,可別再換一任太守,連最後一座堡壘都玩完啊。
華燈初上,客人陸續到達。李少爺南軒和李大小姐芸娘親自在大廳門口迎接男女貴客,顯然給足了來賓最高的禮遇。趴在二樓欄杆上和擠到街道上看熱鬧的人都伸長了脖子,平日裏見過李少爺一身戎裝操練士兵,今天可大大不同啊:他穿著月白色厚織絹絲製作的寬袖長袍,不似普通絹絲的輕薄,華美的質地與良好的垂感與他頎長挺拔的身材相得益彰,淺灰泥金雲紋刺繡的右衽與腰帶點綴出官府的貴氣,一縷紅穗係著玉環掛在身側,透出今晚的喜慶。他沒有戴拘謹的冠冕,顯得很有親和力,烏發披散於肩背卻一絲不亂,隻用窄窄的銀色緞帶覆額約束。這溫文爾雅的風流佳公子怎會是沙場上奪人性命的殺手?見著的人哪個也不信。
再看他身邊的女子,高挑的身材剛好到他耳廓處,男女這樣的高度差,絕對是最養眼的。她儀態端莊,落落大方,沒有半分怯場的樣子,裙裳上的一抹紅不僅顯出女子的嫵媚,更與身旁男子腰間的紅穗對稱一般,極其和諧。兩人並肩而立,時而相對微笑低語,簡直是一對完美又默契的璧人啊,讓周圍多少羨慕的眼珠子都轉不動了,李冰大人真是好福氣呀,能生出這樣一雙出眾的兒女!
暗暗讚歎的人裏也包括寒玉。看見燈影裏的李南軒,她忍不住回憶起天界諸神。神仙已經比凡人多了仙姿神韻,可是揪出來一個個過堂,不說別的,隻論外表風度,就沒有一個能和他媲美。他怎麼就生在凡間呢?寒玉的思維又滑出邊了。美的就是美的,她無法忽視眼前的事實,就算背後蘊藏著危險。
元君在前,無淩和寒玉隨侍左右。師父淡定地介紹了大徒弟和侄兒的身份,寒玉看到南軒禮貌地點頭,客氣的眼光在他倆身上停留最多不超過一眨眼的時間,就回到元君身上去了。倒是芸娘還熱情地說了一句:“寒玉姑娘我們見過呢。”
寒玉隨著師父席間落座,望著豪華的布置,忽然生出了滿心的挫敗感,是啊,如今在他眼裏,隻有滿座高朋,他們三個中,隻有師父才算重要的客人,她和無淩都是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所以他看都不會多看。對比出門時無淩熱情洋溢的讚美,她心裏挺不是滋味,白花了那麼多時間打扮!無淩見她情緒有點低落,以為她不習慣這樣的場合,體貼地給她倒了一杯茶:“寒玉,別緊張,這種場麵,應付一下就過去了。”寒玉澀澀地接過,眉頭不由輕輕皺起,無淩是太子,見慣不驚,他心裏明明恨死了李南軒,卻能裝作若無其事。男人,都是那麼善於隱藏麼?
她對男人的猜度其實沒錯,隻是不能抓李南軒來對質。李南軒並沒有把她看做透明,她進來的時候,這樣明麗照人,連天香樓的燈火都瞬間暗淡了,他又不是瞎子,會不驚豔嗎?隻不過他這樣的人,心裏不管有什麼想法,隻要主觀上不想流露,旁人就是拿著放大鏡也休想看出分毫。
忽然廳堂裏一陣騷動,先到的賓客紛紛站起身聚焦門口,元君瞥了無淩一眼,輕聲道:“西戎真的派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