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一個人。沒有帶一個隨從。她依舊穿著驕傲的土布衣衫,戴著鮮豔的小花腰,足蹬獐子皮做的小蠻靴,環佩叮當,豐乳****,就像她的名字,是山間飛出的一隻夜鶯在縱情歌唱。寒玉看見南軒迎了上去,她數得清,整個晚上,這是他唯一一次主動走下台階。竟是迎接這個異族姑娘?她是最尊貴的嗎?
“夜頭領,多謝賞光。”出人意料,在這句熱情又官方的歡迎辭之後,南軒居然行了一個羌族的見麵禮。
夜鶯微微一怔。不用猜,她也知道麵前尊貴的公子肯定是李家少爺,她來之前,哥哥已將消息先傳到了太守府,所以,他是有準備的。夜鶯打量著他,她看男人的眼光與其他女人不一樣,別的女人看男人的臉,讚一聲俊美,但夜鶯,更習慣於看男人的身體。所有羌族的勇士,都是她一個一個挑出來的,他們赤身裸體,接受她苛刻的篩選。她會一塊一塊捏他們的肌肉,攻擊他們下腹和腰部的軟肋,無情踩踏他們的背部,考驗他們的極端承受能力。所以夜鶯對男人身體的每一處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雖然她是女人,但寨子裏的男人沒有敢奢望她的,因為她留給他們的記憶,都是火辣辣的疼痛。
麵前這個男人,雖然穿著長袍禮服,但夜鶯一眼能看出衣服掩蓋下結實緊密的肌肉,每一塊,都是那麼完美,比例勻稱,恰到好處。他不像哥哥那樣壯得像頭熊,卻一定是隻矯健的豹子。從他走路的步伐,她就能感覺出他緊繃的腹肌沒有一絲贅肉,穩固有力的大腿有著無法擊倒的堅強。甚至他的皮膚,也是陽光與風沙提煉出的極具天然誘惑力的淡淡的蜜色。夜鶯不自覺地眯起眼睛,如果這個男人在她的羌寨,一定是她夢寐以求的勇士,當然,這樣完美的身體……作為豪放的羌寨人,夜鶯毫無顧忌地聯想到,會令女人瘋狂沉溺的啊,沒有哪個女人,不幻想被這樣的男人壓倒在身下。
不過此刻讓她略略吃驚的是他行的禮。這是羌族男人對男人的禮。他既然對她行羌禮,想必事先研究過。明明她是女人,他卻對她行了男人之間的禮節,這是不是說明,他沒有把她當做普通的女子,而是真正當做頭領來尊重?夜鶯微微一笑,還了一禮,同樣的男人禮。
周圍的賓客不免悄悄議論,西戎人好大氣魄,這是瞧不起人嗎?居然就派個女人來赴宴,還傲嬌得不帶一個隨從!不過,李少爺居然稱呼她是頭領,也許身份不簡單啊。
太守李冰身著官服,緩步入場,在宴會開始時致祝酒詞。內容當然很官方,無非希望大家拋棄隔閡,精誠團結,共同建設蜀中雲雲。眾人也都順應附和著鼓掌。夥計為每個人倒上了酒,舉杯前,李南軒站了起來。
“我先說一句話。”他優雅地擎著青銅酒樽,淡淡微笑,聲音不高,卻足夠讓全場每一個人聽得清清楚楚。“今天諸位高賢難得共聚,就像太守大人剛才說的那樣,這是一次和平的宴會,所以,我沒有派一個士兵到此。”眾人豎起耳朵,席間靜音,他語氣一變,陡然聲音轉冷,“不過,沒有士兵,不代表就可以任人撒野。希望所有來賓都能自重,今宵有美酒,可以自由辯論,就是不能有刀光劍影。如果有人違規,我醜話說在前麵,無論來自哪裏,也無論哪門哪派,就地正法。”
“幹杯!”他舉起了酒樽,一飲而盡。
聽到“就地正法”這四個字,寒玉心裏哆嗦了一下,從認識李南軒到現在,她清楚地感知,他是言出必行件件落實。她不安地悄悄捅了捅無淩:“鄭護衛他們沒跟來吧?你都聽到了,千萬別輕舉妄動。”
無淩被她說中,鄭護衛他們當然是暗中跟來的,他怕自己萬一被窺破身份,要做好逃跑準備。此刻,他們肯定已經潛伏在附近了。彼此說好,遇到危險,以他摔杯為號。嘴上當然不能告訴寒玉,訕訕道:“別理他,他說什麼你就信啊?”寒玉還未開言,元君卻瞟了他一眼,沉聲道:“寒玉,你多想了,無淩怎麼會不知輕重呢。”無淩聽到元君遞話,分明是不讚成他的行事,連忙低下頭去,嗯,放心吧,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魯莽的。
夜鶯吮著酒杯,華夏族的酒,和她羌族的烈酒比起來,可太不過癮了。這個李南軒還真囂張啊,剛開始就威脅人。幸虧沒讓哥哥來,他那性子,非幹架不可。不過,她搖搖頭,誰那麼豬腦子呢,在這種場合動武,純屬自找沒趣。她夜鶯,要在酒桌上征服這幫自以為是的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