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1 / 1)

“哦?”皇帝頗有興致。

“單於有王子十八人,成年者十三人,已封王者八人。還有一位郅師耆王子,不久將封為右逐日王。烏珊單於當年自立為王,與諸單於爭鋒,乃依托麾下諸部支持。單於所娶閼氏,皆來自強族,已封王的王子,亦皆有外家倚仗。而王庭之內,強族爭鬥已久,對單於之位虎視眈眈。單於雖已將長子屈渾支立為繼任,亦難擋各部野心。”她說罷,停了停,又道,“妾在匈奴雖居八年,未出漠北,見聞囿於王庭之內。陛下問匈奴之事,妾愚見隻得如此。”

皇帝不置評論,忽而問,“朕聽聞,卿方才所說的郅師耆,母親是位漢人?”

徽妍道:“正是。”

“這位王子,年幾何?”

“郅師耆王子今年剛滿二十二歲。”徽妍道,“其人聰穎過人,單於十分喜歡他。”

皇帝頷首,一笑,“如卿所言,朕隻消在長安坐等匈奴大亂便好了,是麼?”

“妾並非此意。”徽妍忙道,“匈奴人逐水草而生,居無定所。王庭生亂,諸部作鳥獸散,若往南流竄為寇,亦是大患。閼氏亦是這般想法,去世前仍常與妾說起,憂心蒲那王子與從音居次安危。”

“哦?如女史所見,一旦大亂,朕當派兵攻入王庭了?”

徽妍麵色一變。她沒想到皇帝竟會跟自己說這些,忍不住抬眼,看了看他的臉色。隻見那張臉上,神色平靜,看不出什麼。卻是那雙眼眸,盯著自己,目光中有些許似笑非笑的意味,讓她忽然想起從前。

心的驀地地緊張了一下,徽妍忙收回目光。

她想了想,收起心思,伏拜在地,“陛下,妾不過女史,軍國大事,未敢置評。”

沉默片刻,前方傳來一聲低低的笑。

“卿不必過謙。”隻聽皇帝的言語和緩,“知烏珊王庭之人,莫過閼氏。女史為閼氏左右,漢庭之中,無人可比。女史之意,朕已知曉。卿不願戰事危及王子與居次,是麼?”

徽妍聽得這話,心底糾結了一下,還是開口道,“陛下,自公主嫁入王庭,漢匈之間已休戰八年。王子與從音是公主兒女,年幼喪母,妾所願者,唯二人平安,望陛下憐憫。”

“女史不必多慮,”皇帝道,“他二人也是朕的外甥。”

徽妍心底舒一口氣,向皇帝拜謝。

皇帝不再繼續說這些,卻也沒讓徽妍退下。

他向徐恩招招手。

徽妍驚訝地看到仆人端著食盤進來,放在她麵前的案上,裏麵是一些精細的長安小食。

“說了這麼許久,卿也該餓了。”皇帝道,“用些膳再回去。”

徽妍忙道:“妾方才已經用過膳……”

“不必推卻,”皇帝不緊不慢道,“卿方才未吃許多。”

“妾不餓……”

“是麼?從前在宮學,卿不是每隔兩個時辰就要去禦膳中討小食?”皇帝悠然道。

徽妍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就像一個被捉了現行的小賊,耳根隱隱發熱。腹中卻十分適時地骨碌了一下,似乎在提醒她,皇帝說的一點也沒有錯。她沒說話,看了看盤中,隻見那些小食的模樣十分誘人,頗有宮中的品相。

再看看皇帝,隻見他倚在憑幾上,瞅著自己,唇角帶起的弧形有一絲玩味,似乎萬事都在他意料之中。

徽妍終於想起來,他這模樣像什麼了。

像一隻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