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家中我是最小的女兒,從小被遺忘在另一個人的影子裏。
那是我的親姐姐柳生雪姬。雪姬長得極美,五官精致,麵容小巧,目光泠泠,像盛著富士山頂最無暇的白雪。黑綢緞似的長發披在素色的和服上,蓋住了她半邊姣好的臉,旁人隻瞧得清楚裹著黑葡萄珠子似的眼睛上那纖細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如棲息撲翼的蝶。
盡管她長得柔弱美麗,可是她的武功在我們年輕一輩中是數一數二的。父親十分看重她,笑著讚賞她。每次有客來訪,父親都會讓她舞劍助興,以此展現柳生劍法的威風。我常常躲在角落裏看她舞劍,她身輕如燕,劍鋒劃出一簇一簇的光亮,晃在四周,無限風采。
我知道自己永遠也模仿不會她的颯爽英姿。與其說她在舞劍,不如說她在舞蹈。劍在她的手中不像是劍,倒像是母親手中的繡花針,上下翻飛,光影斑斑,令人賞心悅目,絲毫沒有殺氣。
可我認為劍隻是殺人的工具,柳生劍法是用來殺人的,不是舞來給別人觀賞的。我對此十分不滿,其實我懂得我不滿的豈止隻是姐姐舞劍舞得好看。
柳生劍法的巔峰是“雪飄人間”。這一招已是劍法之最上層,隻有內力爐火純青,劍術無比高超的人才有資格和能力去修習。我自認為比姐姐更癡迷武學,劍也很有殺氣,但是沒有父親的提攜,年齡又小,武功進展,舉步維艱。我害怕繼續這樣下去,也許我隻有努力大半輩子之後才能勉強夠到練“雪飄人間”的資格。
姐姐不同,她有父親的幫助,再加上學武天賦極好,內力已超出同齡的師兄師姐好多,高得無法想象。
“上天總是偏愛著她。”我扁扁嘴,在心裏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