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瀛武者的切磋大會我終究沒有去成。我呆在屋裏獨自消遣了一天,從晨曦新陽到滿天霞光,看著牆上自己的影子由西慢慢東斜,直至淹沒入暮色。掌燈時分屋外傳來傭人們的談話:“老爺、公子與小姐回來了。”“是嗎?那我們得趕緊預備著去伺候。”
我理了理自己呆坐一天而發皺的衣裳,才回過一點神來,用剪子修剪釉瓶中的幾簇櫻花,枝葉“哢吃”墜落,像僵硬的屍體一樣躺在小木幾上,空寂的房間終於有了點回響,仿佛這樣就能掩蓋些什麼。
祗一開,姐姐盈盈站在門外笑看著我:“飄絮。”
我露出比花朵更甜美的笑容:“姐姐回來了,可有什麼收獲?”
姐姐點點頭:“自然有些,你本也應該去看看,武場真是熱鬧,可惜父親太固執了,怎麼可以對小孩子認真?”
我掩去心中的失落,反而一派天真地問:“武場很熱鬧嗎,姐姐都遇上些什麼人?”
姐姐坐下道:“東瀛各門各派的掌門都來了,別的門派不足為提,他們一直以咱們新陰派為首。隻是一直與咱們新陰派實力不相上下的伊賀派近來人才輩出,伊賀掌門人武藏先生共帶了二十多個弟子赴會,個個都是高手,其中有個人還很特別。”
我很好奇,是什麼人能讓她這樣優秀的人都覺得特別,續問:“是誰?”
姐姐道:“他叫瀧澤一郎,父親幫我引薦了一下,才知道他的武功為什麼和別人不同,原來他會中原的功夫。”
我坐到她身旁,道:“中原,就是中國嗎?”
姐姐點點頭:“武藏先生說他這位弟子曾去中國拜師學藝過幾年。中原的功夫是什麼樣子的,我可真是好奇。”
對話在這時戛然而止,因為父親手中執著武士刀陰沉地站在門外。姐姐和我被唬了一跳,急忙站起向他行禮:“父親。”
父親答應一聲,走進屋來,我和姐姐馬上退到一邊。
父親入座的聲響很大,刀敲地麵鏗鏘有力,無端端像砸在我心裏一樣。父親總是如神祗一般威嚴,令我每次見著他都膽戰心驚。
父親道:“你們姐妹在說些什麼,聊得這麼開心?”
姐姐倒不怎麼怕他,上前笑說:“雪姬在向妹妹說些比武大會上的趣事。”
父親點點頭,“嗯”一句,臉色卻顯得更陰沉了,憂心忡忡道:“伊賀派近年來門生興旺,實力比以前更強了。武藏這老匹夫越來越有和我問鼎武林盟主之勢,真令我擔憂啊。”
我和姐姐屏息靜聽,不敢說話。
但聽父親又道:“咱們新陰派與伊賀派向來麵和心不合,我相信遲早有一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們記住,柳生家的子女不可與敵人有過多牽扯,明白嗎?”
我和姐姐馬上肅敬道:“是。”
父親滿意的笑了,過了一會兒他鷹一樣的眼睛突然掃向我:“飄絮,你的劍法進速緩慢,平日該更加勤練才是。”
我受寵若驚,惶恐中聲音細弱蚊蠅:“是。”
父親又對雪姬道:“雪姬,你的武功僅在你大哥之下,憑你的資質是到了修習‘雪飄人間’的時候。我從明日開始傳授與你,希望你成為我們柳生家不敗的驕傲。”
姐姐欣喜若狂,跪下叩頭:“是,雪姬定不負父親大人的期望。”
我眯起眼,看著姐姐的後腦,烏雲般堆起的發髻被荊花木梳一絲不苟地固定住,繁複高貴一如本人。我嘴角扯起一抹冷笑,終於,她什麼都有了。
是夜,我徹夜難眠,“雪飄人間”,自我學武以來就心心念念的東西,姐姐竟如此輕易地得到了它,為什麼,我為什麼總是不如她?我不服!我定要想個法子看一看“雪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