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Bloomfield(1933)就區分過“構式”(construction)和“構分”(constituent)兩大概念,規定construction由一個以上的constituent構成。Langacker,Croft等人也認為構式應含有一個以上的成分。Croft(2007)把詞彙和結構看成是語義、句法、語音的組合,詞彙是原子單位,結構是(部分)圖式化了的複雜表達,由一個以上的成分構成,且無法被單一的詞彙、句法、語義規則單獨解釋。
“構式”(construction)與結構(structure)的不同之處,可能在於前者從認識的視角觀察更關注動感因素,如更注重小單位構成大單位的過程,因此也有人把construction譯成“構造”、“構塊”等,Goldberg的構式理論是“小對大”動態過程的升華,更注重“大對小”的影響,即構式對其中構分在形式和意義上的“壓製”作用,因此是與生成語言學的組構理論對著幹的。
生成語言學的結構是通過運用數量有限的句法規則生成的,其中語音、句法和語義部分分別以模塊狀態出現在理論框架中,語義僅對句法進行解釋。生成語言學的句法和語義規則無法解釋乖戾語言現象,凡是不能解釋的統統扔進詞庫。由於詞庫中的詞彙每項都含有語音、句法和語義信息,因此詞彙是跨模塊的複雜單位,生成語言學不能解釋詞語和句法結構的乖戾現象,因此必須回避“構式”問題。
詞彙的乖戾以及介於詞彙和結構之間的語言單位的乖戾(如習語(idiom)),是構式語法在理論上自立門戶的起因之一。生成語言學的詞庫部分無法對習語的乖戾進行充分有效的描述,乖戾現象有時呈構塊狀(即不可剖析),有時又具有超詞彙的圖式特征,其中可填入實體詞。如例(2):
(2)I think youre pulling my leg.
其中“pull NPs leg”的整體意義,無法從其中的組構成分中嚴格推得,若leg用複數形式來表達,該例的整體意義就會消失,因此這句話的形式與意義之間存在“超越常規”的乖戾情況,故不能用句法或語義的單一理論模塊來描述,比如無法用生成語言學標準理論中的選擇限製(selection restriction)規則有效地描述。
在英語中類似例(2)這樣的整體意義無法從整體形式中的構分的簡單相加推導出來的例子層出不窮,比如pull the strings to get the job,spill the beans等,這些隻能在元語義(meta-semantic)平麵上得到解釋,如把spill和beans分別“去隱喻化”(de-metaphorize)成divulge和secret,從而獲得特殊的語義解釋方案。形式與語義的乖戾匹配反映在類似 kith and kin,tickle the ivories等封閉性習語以及the x-er,the y-er等半開放性圖式表達(Fillmore,Kay & OConnor 1988),前者無法“望形生義”,然而後者顯示一定的句法規律,但不受一般語義規則的限製。
Goldberg對構式的定義在詞彙和形位平麵上引起的批評最多。但是學者們在批評時可能忽視了語言中的“規則”和“不規則”現象。比如英語名詞的複數形式有規則和不規則兩種情況,存在books→men→sheep→brethren連續統現象,即“規則”→“內部變化”→“零化”→“不規則”抽象度漸進序列差異。因而在組構上從詞彙平麵考慮,構式可以分成固定、半固定和開放三種。固定構式包括brother的複數形式變體brethren詞語類以及形式與內容異常匹配的習語。半固定構式包括let alone,Whats doing等可在其中填入成分的固定表達(Fillmore,C.-,P.Kay & M.K.OConnor 1988)。開放構式指的是X knitted Y Z等自由填充式複合結構,如雙賓構式。傳遞動詞出現在雙賓構式中,是雙賓構式的高原型性句式體現,此時整體意義可以是內部構分的簡單相加;生產動詞等其他類別的動詞出現在雙賓構式中,是雙賓構式的低原型性句式體現,此時整體意義並不等於內部構分的簡單相加,存在構式意義與其內部構分意義的互動和壓製的效果。筆者把後麵這種情況稱作為“語義增效”(semantic synerg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