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繞道東華門,遠遠地便看到惠庶妃宮裏的主事太監安公公正攙扶著容若靠在宮牆邊上,安公公四下裏張望了一眼,便笑著紮安行禮。 “有勞公公了,沒給惠主子添什麼麻煩吧?”明珠扶了安公公起來。 “大人客氣了,公子謹慎著呢,那年要不是大人替奴才說了幾句公道話,奴才早就死在杖責下見閻王去了,哪還有機會替主子和大人效點犬馬之勞,隻是公子好像站得久了些體力不支,大人還是盡快回府讓公子好生歇息吧,”安公公憐惜地看了容若一眼,在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長長的回廊盡頭後默默地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馬車穿過東華門外長長的石階路,一路顛簸著,明珠掀簾看向窗外,問道:“見到了?”卻半晌不見容若回複,遂側身扶了隨著馬車顛簸而左右搖晃的容若一把,卻感覺指端觸摸之處,一片灼熱。 “容若,容若?”明珠低喚,探手摸向容若的額角,頓覺得勝似火爐般的炙燙。
“達海,速速回府,派人請魏太醫,”明珠掀簾,對著車外吩咐到,達海應著,揚起馬鞭踏塵而去。 鋥亮的菱花銅鏡裏,映出一張略施粉黛的臉龐,愛蘭珠木然地坐著,看著鏡中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宮人給梳了高聳的兩把頭,兩髻對稱鑲上了柳絮點翠簪花,沒有過多的簪環珠玉,可還是讓一旁伺奉更衣的老嬤嬤驚歎不已。 愛蘭珠越過桌上一層層打開的紅木妝柩盒,看向糊了茜碧紗的窗,窗外,幾株梧桐在晚風中偶爾落下一片葉來,她記得整個選秀過程一直不曾開口說話的玄燁在她跪下謝恩時淡淡地開了口,“鹹福宮後院有一片荷塘,倒和你的裝束挺配的,”她記得那個時候久久地不敢抬頭,她怕被人看見她滿含淚水的眼,她被宮人帶了下去,朱紅的牆,長長地回廊,宮人頎長的身影就是腳邊晃蕩著,這條路,仿佛永遠都沒有盡頭。
一切的心願,都落了空,挑了最素淡的衣裙,上了最拙劣的妝,可偏偏,事已願違! 她記起昨日在騾車聽到的他最後的聲音,帶著沙啞、帶著絕望,可此時,她的心也像窗外那殘留著淺淺金暈的太陽,一寸一寸地落下去,終落進無邊的黑暗裏。 玄燁微笑著揮退鹹福宮的宮人時,就看見愛蘭珠端坐在銅鏡前默默地發著呆,甚至於連他掀起珠簾,一陣珠玉碰撞的脆響都沒能驚醒過來,玄燁清了下嗓子,便看到鏡前人渾身一哆嗦般地回過神來,眼底一絲慌亂閃過,便匆匆地起身,跪拜在地,“臣妾不曾迎駕,請皇上息怒。” “何罪之有?倒是朕驚擾到了你,看什麼呢,看得這樣入神,”玄燁伸手扶起愛蘭珠,瞥了眼窗外,幾株梧桐在宮燈的閃爍中婆娑生姿。 愛蘭珠垂手立於一側,甚至於不著痕跡地從玄燁手中抽出衣袖,“臣妾謝皇上。” “謝我什麼,”玄燁地軟塌上坐了下來,把玩著幾上一隻佛手,抬眼看著麵前惶恐不安的佳人,“愛蘭珠,你怕朕,對不對。” “皇上是九五之尊,普天之下萬民敬仰,”愛蘭珠雙手絞著衣袖,匆匆抬此看了眼玄燁,便垂下了眼簾。 “朕聽說你還有個漢人家的名字,叫婉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