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夫婦已經看到了兒子未來的一縷曙光,他們怎會輕言放棄?馬玉萍一氣之下,辭了職,在家自己給兒子當老師。她土法上馬,為兒子設置了特殊的教學程序。用小土片,做了幾千張圖片。
每張圖片她都幾十遍幾百遍地不斷重複,一年下來,癡兒居然能看普通讀物了。除了圖文並茂地加深記憶,又根據兒子從小對音樂的特殊愛好,他們買了一台12寸的黑白電視機。
沒幾天,杜家夫婦就發現電視成了杜劭博最親近的“朋友”。隻要是電視上播放的歌曲、音樂作品,小劭博能過目不忘,一轉眼就給你哼唱出來。
杜家夫婦欣喜若狂,似乎看到了兒子已站在了未來的舞台上。1997年的一天,杜春傑下班,一進門就對妻子說:“我們廠樂隊有個彈電子琴的師傅,願意教劭博彈琴,我看給兒子買台電子琴吧。”
馬玉萍此時倒猶豫了,一是家境難以支付幾千元的費用;二是兒子雖然有音樂天賦,但畢竟是連上下樓都做不到的癡呆兒,能彈琴嗎?
夫婦倆商量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買琴!讓兒子學彈琴!
雅馬哈電子琴買來了,教琴的師傅也來了。
琴架好了,調度的音響,嚇得杜劭博大叫,雙手捂著耳朵,躲到了走廊上。馬玉萍好說歹說,把他哄到琴前,教琴的師傅,簡單地告訴他幾個開關、按鈕和使用方法,又輕輕地彈奏了一首曲子就告別了。
望著兒子兩眼驚恐、茫然的神色,杜春傑後悔了,琴是向朋友借的三千元錢才買的,不知何時才能還上,而兒子似乎對此並不感興趣。
杜春傑開始懷疑自己對兒子的期望是否過高了。
當晚,馬玉萍正在廚房忙著,杜春傑第一次發現兒子不在電視機前,正納悶,隻聽裏屋外出清亮悠揚的電子琴聲。
杜春傑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而馬玉萍則問了句:“教琴的師傅來了?”
杜春傑急步進屋,卻見小劭博全神貫注,正麻利、嫻熟地彈奏著“梁祝”的樂曲。杜春傑愣在門口,晃了晃自己的腦袋,以為是夢中,又掐了掐自己的手臂,一陣疼痛。
這時馬玉萍也到了丈夫身邊,夫婦倆無論如何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兒子是癡呆的,會跟著電視胡亂哼唱或手舞足蹈指揮幻想中的樂隊,這在杜家夫婦看來,已是了不得了,眼下的一切,反倒讓他們一陣驚慌。杜春傑握住妻子的人,兩人的手都濕漉漉地滲出了汗。
杜劭博一時樂興大發,用一隻手的三個手指頭嫻熟地演奏著。琴是上午剛架好的,還沒有時間給癡兒任何的彈奏輔導,這無師自通的本領從何而來,這過程夫婦倆竟是一無所知。
馬玉萍過去摟過兒子的頭,淚就流下來,而杜劭博則因為有人打斷了他的樂興而惱怒地一把推開馬玉萍,抹著鼻涕又坐到了電視機前,身子不停地前後搖晃著,這是他自幼的一個習慣,無論大喜,大怒,隻要是情緒反常,他都會用這個方式表達出來。
杜家夫婦徹夜不眠。以往每每涉及兒子的未來,都是愁結萬千,今天卻是另一番滋味,夫婦倆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好像兒子成為音樂家已是鐵板上釘釘的事。
從這天起,夫婦倆的一大任務,就是記錄兒子每天的“成就”。
幾個月下來,杜春傑居然發現,癡兒連唱會彈的竟有600多首中外名曲,而且數目還在不斷增加。
杜春傑從不願把這些告訴別人,怕別人難以相信,但作為父親又難以抑製那種自豪感。
一天中午,老杜悄悄約了廠樂隊彈電子琴的那位朋友,讓他看看兒子奇跡。那位朋友出於情麵,不好推托。
到了杜家,朋友喝著茶看這個癡呆兒彈奏,一會兒拿著茶杯的手僵住了,兩眼放出奇異的光,不斷地自語:“不可思議……”
朋友發現杜劭博彈奏是用單手三個手指頭,但音符之準確,就像個音樂學校的學生。朋友立即開始糾正“獨特的三指法”。沒多久,杜劭博已能用雙手,準確地彈奏。兒子的特異功能給杜春傑一個啟示:兒子的另一個腦子既然能“複印”音樂,當然也能複印其它。於是他給兒子報讀了英語班,一年下來,兒子已能流利地“複印”出大段英語,可遺憾的是,無論是音樂還是英語,兒子隻是“複印”,不懂其中的任何意思。
2000年元月,杜春傑在報刊上看到了武漢的一位弱智少年舟舟要出國指揮交響樂團的報道,這使杜春傑對兒子的未來更加有信心,他把有關“舟舟的故事”,全部搜集下來,一遍遍地閱讀,又把電視台錄製的“舟舟的故事”的錄像帶拿回家,於是舟舟成了杜劭博的偶像。舟舟是幸運的,有一個藝術家的父親,有一個鑄造他藝術靈感的環境,有無數媒體的多種報道,於是一個癡呆少年成了“天才”、“明星”。杜春傑沒有奢望兒子成為“舟舟”,他希望兒子被人理解,接受,從而有一方兒子生存的空間。
杜春傑每天看多種報刊,收集各類信息,希望兒子能有一個進入社會或被社會接受的途徑。一個偶然的機會,在朋友家聊天,看到電視裏播出的《亞妮專訪》欄目,那關注社會文化,體現人文關懷的宣告,使杜春傑仿佛看到了希望。
(三)
亞妮是在一個雨天收到杜家的一封長達16頁的信的,也是在一個雨天趕到了牡丹江去采訪的。下雨,對東北的夏天來說,是很特別的。就像這次采訪,她始終相信一個父親說的這一切。
進門那會兒,杜邵博正坐在客廳的地上看電視,肥胖的身軀像座黑塔般擋在門口。電視裏正放著《西遊記》,他相距很開的一雙小眼睛,始終盯著熒光屏,對她們的到來,視若不見。她連哄帶騙,足足兩個多小時,他才答應為她彈幾首。一進裏屋,隻見琴上蒙著一塊墨綠的絲絨,癡兒往琴椅上一坐,兩眼望天,伸手就在蒙著布的琴鍵上彈起了“我愛這藍色的海洋”,馬玉萍見亞妮一臉詫異,忙解釋:“這首歌是他前幾天在電視裏看會的。”
亞妮用手指了指琴,馬玉琴又解釋:“他常蒙著布彈,但決不會彈錯!”
為了證實他的“複印”功能,亞妮隨身帶了一盒電影《鐵道遊擊隊》主題歌的錄像帶,隨手就放給他看,看到電視圖像,杜邵博就開始前後搖晃他胖胖的身體,一臉興奮地聽完曲子,沒等亞妮說話,就一口氣把曲子“複印”出來了,“複印”完後竟用含糊的口音命令亞妮:“再放!”
因為沒有多餘的音樂帶,癡兒就不再理她,直到許諾並立刻兌現給他買了一台VCD機後,小劭博才臉色開霽,漸漸地與她熟悉起來。
乘此機會,亞妮帶他到了當地她的一個作曲的朋友家中,想證實他是否像他父親信中所說的那樣:能無師自通彈奏各種陌生的樂器。
朋友見亞妮手牽一癡呆兒從風雨中衝進屋來,驚得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當亞妮草草講完癡兒的故事,她更是一頭霧水直眨眼睛:“不會吧……”她多少以為亞妮在編著類似天方夜譚的東西。杜劭博從沒彈過鋼琴,但見到與電子琴“長”得很像的東西,頓時大感興趣。他也不知客套為何物,一屁股濕漉漉地坐在琴凳上,一雙髒乎乎的手就放到琴鍵上。
他先用右手單音彈奏了一小段《紅旗頌》的主旋律,然後不停地看著亞妮問:“紅旗頌?”
亞妮的朋友王女士不以為然:“就這也叫彈琴?”
她趕忙解釋:“這是剛在出租車上我臨時給他哼的一小段樂曲,我記不全,所以他也彈不會。”
王女士看看癡兒又看看亞妮:“他聽了一遍就背出來?”
“對,他能複印。”亞妮如實說。
王女士將信將疑“我有全部的錄音帶……”
“我聽!”癡兒跳起來,口齒不清地叫,又過去拉王女士的手。
老式的錄音機,很快放出交響樂《紅旗頌》完整的樂曲。
杜劭博的身體前後大幅度地晃動著,等第二段主旋律再起,他便揮舞起肮髒的胖手,指揮起一支“龐大的交響樂隊”。他的眼中流露出的神采,是一個癡呆者臉上的表情。
《紅旗頌》的第二遍沒放完,癡兒抓過朋友書架上的一本譜子,放到鋼琴的琴夾上,當他一本正經翻開譜子,上麵明明印著“彎彎的小河”的曲譜,而癡兒則昂首而視,雙手彈奏出的是《紅旗頌》的完全曲。在主旋律過後,他又用聲音哼出小號的副旋律來,這讓亞妮那位從事了半輩子音樂和文學工作的朋友目瞪口呆。
雄渾、悠揚的《紅旗頌》在癡兒的手下不斷流淌,此刻,亞妮想到的是杜家夫婦這麼多年的千辛萬苦和久久的期盼。這個智商僅283的弱智少年向亞妮,也向更多的人證實了一個事實:在音樂中,沒有智商的高低,音樂似乎也和命運一樣——隻承認用奮鬥“包裝”自己的強者。
46.潘德明誌行全球
1917年農曆正月初一的早上,天剛蒙蒙亮,離湖州城七八裏路道場山的道場寺裏,正在坐禪的老和尚,突然被一陣咚咚的敲門聲驚擾了。
“誰這麼早就到寺裏來了?”老和尚站起來去開了寺門,一看,是個不滿十歲的小孩。他奇怪地問:“大年初一,你不到城裏熱鬧的地方去玩,到這裏幹什麼?”
“師傅,我想看看你們是怎樣過年的?”小孩稚聲稚氣地說。
“唔,原來是這樣。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潘德明。”
老和尚很熱情地接待了他,帶著他參觀了廟裏的神像,又帶他爬上了道場山的山頂,與他一起向四處眺望。潘德明向自己家的方向望去,平常看起來很大的房屋此刻小得象火柴一樣,一眼就可以看到整個湖州城了。
老和尚望著潘德明眼睛裏流露出的興奮神情,意味深長地對他說:“站得高才能看得遠。但是,不管你站得多麼高,你也不可能看到全世界……”
“為什麼看不到?”潘德明奇怪地問。
“因為我們住的地球是圓的,還有一半在我們現在所能看到的背麵。一千三百多年前唐朝有個叫玄奘的師傅,走了17年,連世界的一半還沒走到呢。”
老和尚的話使潘德明激動了,他暗暗地下了決心:等我長大了,一定去看看全世界。
從此,每天淩晨天還沒亮小潘德明就圍繞著湖州城牆跑步,無論嚴寒酷暑,從不間斷,他在為環球旅行鍛煉身體。在學校裏,他除了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就刻苦地學習外語和閱讀世界地理、曆史、探險旅行等書籍。有一次,他在路上看到有人拿著一本介紹探險家的書,他沒錢買,就脫下剛穿到身上的新衣服,硬是纏著人家用新衣服換到這本書。
為了鍛煉自己的膽量,當他聽說離湖州城三裏路的一塊墳地裏半夜鬧鬼,11歲的潘德明就挾了一床被子到墳地裏去睡覺。
1930年6月,潘德明22歲時,約了兩位同伴,騎自行車從上海出發了。可是一走到印度,那兩位同伴就不肯再走了。但這絲毫沒動搖潘德明環球旅行的決心,沒有同伴,他就獨自一人繼續往前走。
潘德明用了7年時間,曆經千難萬險,旅遊了43個國家和地區,實現了他環球旅行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