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的月光傾瀉了下來,在山峰的一側猶如水銀般迂回流淌,直至彼端。
很少有拉闊爾族人能欣賞到這片瑰麗,這個時間絕大多數的早已熄燈沉眠,夜晚對於他們而言隻有寒冷和黑暗。
“弱者的殘兵已經觸及了我們的土地,太陽的光輝也無法庇佑他們。今夜,我們將為拉闊爾而戰!”
潘森沉默地站在山峰邊緣往下俯瞰,一切都是那麼的渺小。
無垠的卡拉頓濕地就像是一麵平靜的湖泊。而蔓延其中的星星之火如同正在灼燒的瘡疤一樣,緩緩照亮的他的眼睛。
“噓!”嘉文示意她放輕動作。
希瓦娜謹慎地點了點頭,屏住呼吸順著樹幹繞到另一邊。從這可以看一團厚實的黑影躺在樹下酣睡著,皮毛已然十分幹硬茂密,嘴裏還不時響起哼哼。
毫無疑問是頭成年的沼澤野豬,這個物種因為讓人垂涎的肉質而成為濕地內最有價值的獵物。他們交換了一下眼神,嘉文緩慢地抬起武器,一步一步地朝它靠去。
“嗬啊!”調整好位置後長戟瞬間朝目標刺出,他感覺自己手一沉,明顯已經刺進了肉裏。野豬嚎叫著跳了起來,瘋了一般地扭動身體。壓力倍增,嘉文頓時感覺無法壓製住了,他現在正握著長戟的尾尖,對入肉的另一端很難施力。
野豬迅速地掙脫矛尖,狡猾地往灌木叢中鑽去,它明顯發現了埋伏在另一側的希瓦娜。
“別跑!”希瓦娜握住右拳狠狠地砸過去,手甲尖端的龍牙狀尖刺嵌進了岩石之中。顯然剛剛長戟的一擊沒有傷到要害,野豬健壯的四肢飛奔,靈活地躲開了這恐怖的一擊。
“真可惜。”皇子苦笑著歎了一聲,這種大型獵物一但逃離就很難再追上了,可惜的是如果能捉回去的話還可以分給很多將士一起享用。
“如果我能快一些……”希瓦娜低下頭。
“是我的失誤,沒有想到它這麼皮糙肉厚。”嘉文搖了搖頭,繼續往外麵走著。“走吧,再到別處碰碰運氣。”
半龍少女淡應了一聲,不過卻沒有動。她轉過身掃視著這片樹林,眼中的瞳孔如蛇瞳一樣收斂豎起,隨後恢複如初。
喧鬧的笑喊聲從樹林邊緣傳來,嘉文好奇地靠過去。夜色已有,明淨的河麵倒映著月亮的影子,綿密的霧氣開始嫋嫋盤旋,不過這裏倒是很熱鬧。
銀色盔甲的士兵圍簇在一起,互相比較手上戰利品的大小,被扔在岸上的各種魚類仍然鮮活蹦跳。成群的青澀新兵嘴裏一邊嘟囔著老兵的經驗之談,一邊手腳笨拙地涉水而漁。
捕魚倒是個好主意,比追獵野豬之類的容易有效率得多。嘉文懊悔地笑了笑,沒有打擾他們,隻是悄悄往前走一些,伸出了自己沾血的長戟。
他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站在那裏如同一個塑立在水邊的英雄石像。信曾經對他說過,越是強大的戰士,越要學會忍耐,觀察周圍的同時要時刻做好出擊的準備。
靜如止水,動如閃電。
河中的月影突然有些波動,這點微弱的異常沒有逃脫他的眼睛。嘉文握住長戟的中段,倏然往水麵下一戳,矛尖堪堪碰觸水麵。
這可不是他估算錯誤,阿塔瑪之戟前端瞬間散為三段,由軸芯連接著急速旋轉繼續往前突刺過去,激起的水花絞碎了恬靜月光。長戟被“嘩”地提了起來,水珠不斷往下淋,矛尖赫然插著兩條草魚在甩尾掙紮。
“今晚可以飽餐一頓了!”他有些滿意地回頭,想和某個人一起分享喜悅,卻發現少女並沒有跟在他後麵。
“希瓦娜?”嘉文皺著眉頭喊了一聲,沒有人回應他。麵容漸漸冷了下來,長戟再度被緊握在手中。雖然現在它隻是魚叉,但不妨礙它下一秒就變回嗜血的殺器。
樹林裏的一切都變得有些影影綽綽,嘉文輕聲往回踱步。即便前線營地就在不遠處,敵人還是有可能在這附近活躍,他有些擔心希瓦娜的安危。
“殿下!”這聲音有些不同以往,不過還是讓他放下了心。嘉文快速走到幹草堆邊,想看看發生了什麼。
希瓦娜半蹲在那裏,蒼白的月光照在她笑臉上,讓嘉文微微失神。
也許是傷感的過往所致,又或許是龍族本性。從遇見半龍少女開始,他就沒有見過這張臉上有過笑容。但現在硬冷的嘴唇向上彎著,銳利的眼角也充滿了柔軟——哪怕是在異色皮膚和眼睛的襯托下也不顯得妖異,可以看出是發自內心的開心,讓人感到猶如寒冬往手心嗬氣一般的溫暖。
“怎麼了?”嘉文也情不自禁微笑。
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笑容轉瞬即逝。希瓦娜抿起嘴從草上爬了起來,對著他抬起雙手。兩隻手上分別提著一隻野兔,說是野兔卻大得驚人。身體比少女的手臂還要長,門齒一直挨到了下巴,碩大的耳朵有他巴掌大小。被拎著手裏晃晃悠悠得也不掙紮,看來已經被敲暈了。
“這可是受魔力影響而變異的野怪,你做得很好。”嘉文不吝嗇地誇讚了一句,也晃了晃長戟,肥美的草魚仍在動彈,半龍少女眼神明亮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