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考慮是不是最好同菲利斯在德萊斯頓或柏林見一次麵,但首先他不得不和他的老板去維也納參加國際急救及衛生會議。之後,他計劃去裏伐療養院休養一段時間。他極力要求她利用這段時間好好考慮一下,"重新恢複冷靜"。他將暫停寫信,隻給她寄一些日記。他也不再談起次年5月的婚事。
9月6日,卡夫卡同保險公司董事長羅伯特馬什諾、上司奧根普福爾和奧托匹克一起去了維也納,下榻在瑪特莎克夫旅館。卡夫卡"懷著惺惺相惜的感情懷念經常在那裏用餐的格裏爾帕策"。當時,卡夫卡心情憂鬱,健康狀況極差,患有嚴重的頭痛,他試圖在這場不幸的戀愛中讓步。第二天,他給菲利斯寄去了一張明信片,畫麵是維也納著名的弗累斯大轉輪,向她抱怨"無情的失眠"。他在讀一本關於格裏爾帕策在1884年的生活的書(海因裏奇勞伯著),同時無精打采地忍受著枯燥的會議、維也納的暴雨、旅館裏的嘈雜和夜晚混亂的夢。他盡量避免同人接觸,"像一個幽靈"似的坐下用餐。他參觀了希奧菲爾漢森的19世紀皇家議會建築,但是同行的奧托匹克和他那"空洞的文學套話"令卡夫卡大為光火,即使維也納的風光不能讓他釋懷。卡夫卡同匹克爭辯,這讓他想到"惟一一種可能的生活,也就是說生活在一起,同時彼此自由、彼此獨立,既不存在表麵上的也不存在事實上的婚姻,隻是生活在一起,這是不可能的;這是超越男人之間的友誼的最後一種可行的途徑,然而已經到達了我為自己設定的極限。"他見了費力克斯韋爾奇的表兄利沙韋爾奇,還和匹克一起拜訪了奧地利表現主義詩人阿爾伯特埃倫施泰因(1886~1950),但他讀不懂後者的詩,後來他還坐了剛朵拉,去了露天射擊場和一家素食餐館。此外,他也拜見了作家費力克斯斯特奧辛格(1889~1954)和厄尼斯特韋斯(1884~1940),相比而言,他對這兩位作家更感興趣。9月8日,他參加了恰好也在維也納舉辦的第11屆猶太複國主義者大會,但會上"持續的喧鬧"讓他不滿。他告訴菲利斯,"我沒有真正接觸"猶太複國主義者。他在給馬克斯布洛德的信中說,猶太複國運動是"沒有意義的","對我來說完全陌生"。(直到20世紀20年代,卡夫卡才開始嚴肅對待猶太複國運動。)
處理完工作上的事情後,9月14日,卡夫卡去了的裏雅斯特旅行,從那裏乘船穿過近海到達威尼斯,下榻在山德維茲旅館。在那裏,他試著向菲利斯解釋他不能給她的父親寫信:"我自己一個人待在這裏,除了旅館人員外幾乎不同任何人交談,我心裏充滿了不幸,但是我覺得這種情形與我很相宜,是由某種超人的公正分配給我的,這種情形是不容反抗的,它將一直陪伴我到生命的最後"。他說,他反對結婚的理由不是因為必須承擔責任,而是"我像動物一樣匍匐在地上……既不受人哄騙,也不聽人勸告。"他坦白地告訴她:"我們應該分手。"他從威尼斯出發去了維羅納,坐在聖阿納斯塔西婭教堂裏給菲利斯寫了一張明信片,然後去了一家電影院,在那裏一個人靜靜地哭泣。告別維羅納後,他去了加爾達湖的德山劄諾,躺在草地上,感到"我生命的各個角落都是空虛和徒勞……仿佛一塊巨石的正中心晃動著一顆細小的靈魂"。他從那裏乘汽船去了馮哈騰根醫生在裏伐開辦的療養院和水療中心,從9月22日到10月13日一直留在那裏(從他寫的小說《獵人格拉胡斯》中,能看到他在裏伐生活的影子)。這是卡夫卡第二次到裏伐,不過這是他第一次來這家療養院。這家療養院推行新鮮空氣療法和水療法,有六十個房間和二十個"戶外小屋"。卡夫卡到達裏伐時,常常失眠並患有因失眠引發的頭疼,全身疲憊乏力,心情抑鬱。他在療養院裏沒有給菲利斯寫信,之前他提到分手顯然是認真的。盡管位於湖邊的戶外小屋十分蹩腳,但他仍然在其中享受孤獨的生活,他喜歡在趴在湖麵上方的跳水板上曬日光浴。他每天都在加爾達湖中遊泳,健康狀況迅速好轉了。就餐時他坐在一位老將軍路德維西馮科赫(一天早上,他沒有來吃早飯,後來人們發現他開槍自殺了)和"一個小巧的、瑞士姑娘"之間,這個姑娘長得像意大利人,嗓音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