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卡夫卡 米倫娜(10)(1 / 1)

當時,布洛德在慕尼黑,他向卡夫卡描述了生活在慕尼黑的猶太人的狀況。5月初,卡夫卡回信說:"眼下的反猶太主義是多麼無益啊,每件事都同它扯上了關係,德國虧欠了她的猶太人民"。他認為猶太人"給德國強加了一些事物,本來德國可以通過自己的方式逐漸地獲得這些事物,但她拒不接受猶太人的東西,因為它們是從陌生人那裏來的。"在公寓裏,卡夫卡施展自己的技巧--"我是一個優秀的聽眾"--獲得了將軍的尊重,但是他仍然無法製止餐桌上的反猶太主義言論,這些言論常常以"我不是帶有偏見"開頭。此外,在同一封信中,他對米倫娜竟會愛上那樣一個平庸的人表示驚訝:"她極其溫柔、勇敢、聰明,她情願犧牲自己所有的一切作為祭品……喚起這一切的該是怎樣一個男人呢?"

4月,在給米倫娜的信中,卡夫卡提到他曾三次訂婚(信的內容反映出他了解菲利斯的近況,知道她結婚了,並有了一個男孩),目前同朱麗葉還有婚約,卡夫卡說:這次訂婚"還存在著,但沒有任何成婚的希望,因此它實際上並不存在,或者說它獨自存在著,但卻要人為它付出代價"。他又說,在這種情況下"男人可能更受苦"。不過,盡管他"更受苦",他卻竭力勸說米倫娜離開維也納,來蒂羅爾住一段時間。他在布洛德麵前表現得更誠實,對朱麗葉似乎也不那麼絕情,他告訴布洛德:"我可能用最糟糕的方式給這個人造成了最糟糕的傷害"。朱麗葉並不知道她的情敵出現了,不久前她剛在布拉格開了一家出售帽子的小店。

盡管蒂羅爾有反猶太主義的軍官,卡夫卡在這裏的生活卻十分愉快。不過他知道,他的病假快要到期了,他讓奧特拉代他去找保險公司新上任的捷克經理博德裏奇奧德斯特瑞西爾博士,請公司延長五個星期的假期。奧特拉的捷克語比她的哥哥更好,有時她還幫他糾正用捷克語寫信時犯的錯誤。此外,卡夫卡還交給了她另一項差事:從小城區的鮑勞維書店買二十本捷克語雜誌《克門》,上麵發表了米倫娜翻譯的《司爐》。奧特拉很快就要同約瑟夫大衛結婚了,卡夫卡開玩笑說:"我還是孤家寡人"。

卡夫卡原來打算去卡爾斯巴德同朱麗葉見麵,然後去康斯坦丁巴德和在那裏度假的父母會合,但他不久就放棄了這個計劃。相反,6月28日,他去維也納同米倫娜見麵了。旅行結束後,卡夫卡給奧特拉寫信時提到朱麗葉,"我可能對她幹下了最糟糕的事","這件事很可能就這麼結束了。我就這樣耍弄了一個活人。"卡夫卡對他自己進行嚴厲批判不是沒有道理的,從5月初開始,他就已經用親密的語氣給米倫娜寫信了。

我們可以將卡夫卡寫給米倫娜的信拿來同給菲利斯的信做一番比較。從總體上來說,給米倫娜的信比較短,注重寫作技巧,其本身就是一部藝術作品--這並不是說這些信不夠真誠--精神上也比較輕鬆愉快。此外,這些信對愛的表達更自然、更直率,通信者在智力上也更為對等。米倫娜為報紙寫專欄,同時經常發表一些短篇作品,卡夫卡第一次讀過她的作品後就說:"我對您的文筆的信任感與我對您本人的信任感幾乎沒有區別了。在捷克語中,我隻知道一種音樂般的語言,那是波契娜涅姆科娃(捷克經典文學作品《祖母》的作者,卡夫卡從兒時起就十分喜愛這篇作品)所使用的語言,而您使用的語言也是一種音樂。"有時,他們還討論卡夫卡的猶太人身份。他談到"猶太人不安全的地位"以及他們的"擔憂",並說這些隻適用於孤獨的猶太人,"而這些人卻是極為痛苦的,譬如我"。但卡夫卡真正擔憂的是他的健康狀況,他開始直接而明確地把自己的身體狀況同精神狀況聯係起來。在一封信中,他解釋說,他不想到維也納去看米倫娜,因為他受不了那種"精神上的緊張",他說:"我的精神患病了,肺病不過是漫溢而出的精神疾患罷了。"通過這樣的表達方式,卡夫卡確定了疾病在他的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它是報應,又是判決;它不僅僅是肺部的傳染病,它還使他產生了一種被揀選出來等待傳訊的感覺。他告訴米倫娜,前兩次訂婚(都是和菲利斯)後的四五年中他就生病了,他覺得他和米倫娜之間存在著巨大的鴻溝,她還不到25歲,年輕而健康(根據瑪加萊特布伯諾伊曼的傳記,米倫娜在維也納的生活是痛苦而艱難的,但卡夫卡並不知道這一點);"我已經37歲,快到38歲了,我比您大十幾歲,以前的熬夜和頭痛使我的頭發差不多白了。我不想在您麵前展開那漫長的故事,敘述那浩如煙海的細節。我仍然害怕這些細節,就像一個孩子似的,隻是缺少孩子的健忘。"卡夫卡承認,同菲利斯兩次訂婚、同朱麗葉第三次訂婚的失敗"都是我的過錯,毫無疑問的過錯。我給兩個姑娘帶去了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