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倫娜的傳記作家瑪加萊特布伯諾伊曼二十年後在拉文斯布呂克集中營裏曾聽米倫娜講述她自己的故事,瑪加萊特得出結論是:卡夫卡之所以中斷這段戀情是因為"他病得很重,而米倫娜的生命力成了他的負擔。米倫娜希望獲得他全部的愛,包括他所恐懼的身體之愛"。雖然卡夫卡在信中說過永遠不再見麵,但後來他們又在布拉格多次見麵,不過那時這場戀愛已經結束了。
此時,卡夫卡在馬特利阿裏療養院中繼續為周圍的噪音而苦惱,他那雙"過於靈敏的耳朵"使他不得安寧。然而,他的體重在繼續增長--五周內增長了4.2千克--他打算在這裏多住一些日子。這樣一來,他就必須向保險公司申請延長病假,為了不被公司拒絕,他需要準備一份醫生的報告,而且還要提交正式的申請。卡夫卡自感捷克語水平有限,於是他請奧特拉的丈夫約瑟夫大衛(昵稱"佩帕")代寫一份申請。他告訴奧特拉:"申請要用規範的捷克語寫成,這決定一切"。佩帕盡了自己的最大努力,1921年1月27日,卡夫卡把這封信寄給了保險公司。信上說,他在馬特利阿裏住了五個星期了,這裏一切都不錯,身體正在複原:"我的體重大大增加了,身體從外表來看也有了顯著改觀"。他不再總是發燒了,即使發燒,體溫也不再高得嚇人,咳嗽也減輕了,但他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床上,不用花任何力氣。卡夫卡為這封信向佩帕表示了謝意,並說:"我嚐試在這裏安靜地生活。幾乎連報紙都不看"。
一天早晨,卡夫卡出門散步時遇到了一個年輕人,他手裏拿著一本克爾凱郭爾的《恐懼與顫栗》。正巧卡夫卡也拿著同一本書,他們自然而然地交談起來--盡管卡夫卡曾表示希望一個人獨處。這個年輕人剛剛21歲,是一個名叫羅伯特克洛普施托克的匈牙利醫科學生。第二天,卡夫卡寫信給布洛德說,克洛普施托克是"一個布達佩斯猶太人,他非常熱情、聰明,也很有文學素養;順便說一下,從外表上看,他長得很像韋弗爾,不過總的來說比後者粗獷。他像一個天生的醫生那樣對人充滿渴望。他是反猶太複國主義者;他的精神領袖是耶穌和陀斯妥耶夫斯基"。卡夫卡知道,當時已經成為名人的馬克斯布洛德顯然對克洛普施托克構成了吸引。
在馬特利阿裏療養院以及在卡夫卡最後的日子裏,這個年輕人一直都非常關心他,為他準備醫用敷布,照顧他的身體。此前,茨內曾建議克洛普施托克見見卡夫卡,理由是這是一個了不起的人,"我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像他那樣微笑",此外他還是一個富有同情心和理解力的聽眾。克洛普施托克向茨內問起卡夫卡的職業,茨內回答說,他是"一家保險公司的辦公室職員"。克洛普施托克發現,卡夫卡的天性是"包容一切、壓倒一切的",但和他相處並不讓人感覺壓抑。他提到,卡夫卡曾仔細觀察一位綽號"捷克人"的肺結核病人病情發展的整個過程,留意每一處細節、每一絲變化,仿佛他本人的未來在他眼前進行了一次預演。
在克洛普施托克遇到卡夫卡時,他並不知道卡夫卡是個作家。如今,克洛普施托克和卡夫卡的通信集不久就要出版了,讀者大概很快就會讀到。卡夫卡在他這位新朋友的幫助下翻譯了一篇匈牙利文學作品,卡夫卡也試著說服他的出版商把自己作品的匈牙利語翻譯權授予克洛普施托克,幫助後者在文學事業上取得進步。一次,在和克洛普施托克的談話中,卡夫卡提到,他的朋友弗朗茲韋弗爾沒有認真履行作為一個用德語寫作的一流猶太作家的任務,這讓卡夫卡感到失望。韋弗爾是20世紀初布拉格作家們的希望,他為庫爾特沃爾夫所在的出版社工作,他發掘了一批優秀表現主義作家。卡夫卡欽佩他的領導能力,認為他能承擔自己無法承擔的任務,但卡夫卡越來越感覺到韋弗爾不能實現人們以往對他的期望。比如他的戲劇《茨威格》並不出色,在卡夫卡看來,他把曆史虛構成了小說,而且劇中對奧托格勞斯的描寫也過於淺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