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卡夫卡 米倫娜(30)(1 / 2)

盡管卡夫卡經常在普拉納的森林中散步,有時還砍柴,但回到布拉格後,他的健康狀況仍然不佳。到11月,他的病情嚴重,不得不臥病在床。12月,弗朗茲韋弗爾來看望他,卡夫卡年輕時他和他的朋友們都非常崇拜韋弗爾,認為他是布拉格最傑出、最有天分的作家。韋弗爾是和奧托匹克一起來的,這次拜訪"本該讓我高興,結果卻令我失望"。原因還是韋弗爾近期寫作的悲劇《茨威格》,卡夫卡毫不掩飾對它的嫌惡:他覺得戲劇中的人物都"不是人",整部戲劇是"三幕泥潭",而韋弗爾費力地在其中跋涉。事後,他又滿心自責,覺得不該對韋弗爾"動人的友誼"報以不合時宜的批評。然而,在一封給韋弗爾的沒有發出的信中,卡夫卡說,劇作家本人是"這個時代的領路人之一",但《茨威格》卻代表了"領導能力的衰退……對時代的背叛……給瑣碎的事物籠罩上了騙人的光彩,因而使劇中人物的痛苦大打折扣。"韋弗爾邀請卡夫卡去維也納,盡管卡夫卡不再為工作所累,養老金也足夠維持生活,但卡夫卡拒絕了韋弗爾的建議,他認定自己再也不能離開布拉格了。他此時的樂趣是獨自在病床上閱讀克爾凱郭爾的《非此即彼》。

9月的一天,卡夫卡把一份《城堡》的手稿(卡夫卡後來又修改了小說內容,今天寄給米倫娜的這個版本已經棄而不用了)寄給了米倫娜。同卡夫卡另外兩部長篇小說一樣,這部作品也是在他去世後出版的,如果按照卡夫卡的遺囑,他的三部長篇小說本該全部銷毀的。在1925年出版的《審判》一書的"後記"中,布洛德解釋了他沒有遵照卡夫卡的遺囑執行的理由。布洛德說,卡夫卡生前發表的作品幾乎全都是"我巧施計謀和勸誘說服之後才拿去的"。布洛德承認,盡管卡夫卡把自己的作品說成是"塗鴉",但他確實從中獲得了莫大的幸福,他尤其愛給朋友們朗讀作品節選:"誰能有幸聽到他隻在小圈子裏以感人的熱情和決非演員所能有的、充滿活力的節奏朗誦他自己的文章,誰就會直接感受到隱藏在作品背後的真正的、巨大的創作樂趣和熱情。"布洛德還補充說,卡夫卡對一本書的內容安排和章節排序、書名的選擇,甚至字體都非常重視。他敏銳地意識到一本書首先應該從外形上更吸引人。

布洛德把卡夫卡不願意發表作品的原因歸結為"某些不幸的經曆致使他自我怠工,因而也致使他對自己的作品采取虛無主義的態度。"但布洛德又提出了另一個原因--卡夫卡"以最高的、宗教式的標準來衡量他的全部作品"。同那些從永恒的觀點出發評價自己作品的作家一樣,卡夫卡當然認為自己的作品不可能符合這些標準,因此他不可能把自己當作精神導師一樣的人物,尤其是他覺得他在自己的生活中都沒有樹立起榜樣。這似乎是一種很成問題的說法,與其說出於卡夫卡本人的意圖,不如說出自布洛德的個人臆想。實際上,卡夫卡是一個嚴肅的倫理思想家(很少有人從這個維度思考他的作品),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要使自己的作品成為某種形式的精神指導。他顯然不是世俗世界的精神導師。說得更準確一些,他是以最高的標準,最大的野心進行自己的藝術追求。正如前麵提到的,卡夫卡希望把自己的作品提升到美與真的層麵。和所有那些嚴肅的藝術家一樣,他意識到成就和失敗相互纏繞,在這個世界上寫出的作品是不可能完美的,即便如此,除了追求完美之外,他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