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卡夫卡 多拉(10)(1 / 1)

我們不能不把這個故事理解為卡夫卡在臨終前寫下的文學遺囑,他最後的遺言似乎是要告訴我們:要為藝術和真理而鬥爭,同時也要以適合大眾的方式表現藝術和真理,使大眾理解、懂得它們的價值,在藝術家和大眾之間應該建立起一種正確的、積極的關係。

4月9日,卡夫卡寫信給布洛德說,住療養院的費用"高得驚人","得指望'約瑟芬'幫忙了,此外別無他法"。4月20日,這篇小說發表在《布拉格新聞》的文學副刊上。此外,布洛德還向剛剛成立不久的施密德出版社推薦了卡夫卡的作品,這家出版社在這一年出版了卡夫卡的短篇小說集《饑餓藝術家》,不過,書出版時卡夫卡已經去世了。

卡夫卡明白,他喉部的症狀越來越嚴重了。一直都陪伴在他身邊的多拉也意識到了這一點。4月10日,他被轉到了維也納大學哈耶克教授的診所治療。轉院那天,多拉驚訝地發現,派來接卡夫卡的是一輛敞篷車,而此時正是狂風大作的春天。多拉用毯子把卡夫卡緊緊地裹了起來,可她仍然怕他受涼,於是就站在他的旁邊用自己的身體為他擋風,就這樣,從柏赫尼茲到維也納,她在風裏一直站了四個小時。

在去維也納之前,卡夫卡寫信給克洛普施托克說:"我的咽喉腫脹得厲害,幾乎不能吃東西了;他們準備(他們是這樣說的)給神經注射酒精,可能還要做手術"。他的床頭放著一個唾瓶,有一次,他問護士唾瓶裏的東西看起來像什麼,護士說:"和魔女之廚一樣"。在隨後寫給克洛普施托克的另一封信中,卡夫卡說他感覺好多了:吞咽時的疼痛和灼燒感已經減輕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進行注射治療,隻給他的喉部噴了一些薄荷油。在給父母的信中,他說,雖然維也納醫院的條件不及療養院,但是由於不能正常進食,他不得不在這裏待下去。多拉一直陪伴在卡夫卡身邊,她更清楚地看到了這裏的診療環境。最讓她擔心的是,卡夫卡的病床夾在兩個晚期結核病人之間,這很可能會加速他的死亡。不過,4月26日,卡夫卡在給父母的信中說,天氣晴朗,病房的窗戶整天開著,他能夠感受到春日的暖陽;並自嘲說,這裏嚴格的作息製度同他從未體驗過的軍旅生活相似。他每天早晨五點半起床,洗嗽完畢後,六點半開始進入新的一天。

看到他又重新振作起來,充滿活力,多拉變得高興了,起先的恐慌也慢慢減少了。然而,其他病人的接連去世卻時時引發卡夫卡的悲傷。一天早上,多拉來到病房時,卡夫卡指給她看對麵一張空蕩蕩的床,那張床上曾經住著一個快活的人,前一天晚上過世了。"卡夫卡表現出的不是不安,而是純然的憤怒,他似乎為自己沒有挽留住那個人的生命而生起氣來",多拉這樣回憶說。她從來沒有忘記當時卡夫卡臉上那種"惡狠狠的、諷刺的笑"。卡夫卡寫信告訴布洛德那晚發生的事情,並說他"今天哭了好幾次,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又補充說:"一旦接受了自己得的是喉頭結核之後,我的情況反而變得可以忍受了;眼下我又能吞咽食物了。"

一個星期以後,卡夫卡決定離開診所,搬去霍夫曼醫生在基爾林開的療養院,這所療養院在奧地利南部的克洛斯特新堡附近,離維也納不遠。專橫的哈耶克醫生極力勸阻卡夫卡,他指出,基爾林療養院的醫療條件很不充分,無法治療卡夫卡這樣的病人,他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的。但是,卡夫卡一向相信自然療法,相信新鮮空氣、陽光和素食對身體的益處,認為這些比傳統的藥物療法和討厭的注射治療要好得多。另外,他也不願整天待在病人堆裏等死。克洛普施托克此時也打算放棄自己的醫學研究到維也納來,有了他的幫助,卡夫卡更覺得不必擔心缺少必要的醫學知識了,因此他和多拉堅持要搬走。

卡夫卡到基爾林療養院後的最初幾天就接受了治療,采用"可愛的敷布和吸入療法。我拒絕了砷療"。一周後,他再次對布洛德說:"我現在身體很虛弱,但在這裏得到了很好的照顧"。在給父母的信中,他說基爾林療養院是"友好的小療養院"。這座療養院位於基爾林的主要街道哈普大街上,始建於1913年,是一家專門治療肺病的療養院。然而,這座療養院最為知名的賓館式建築布局,相比之下,它的醫療條件顯得很一般。卡夫卡在那裏有一個幹淨、朝南的白色房間,還帶個陽台,他可以坐在陽台上曬太陽。由於療養院的醫資力量有限,給卡夫卡看病的是兩位外聘的肺病治療專家紐曼醫生和貝克醫生,出診費十分昂貴。4月底,多拉答應卡夫卡的父母,一定及時讓他們了解他的病情。卡夫卡其他的親人也經常打電話來了解他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