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卡夫卡 多拉(11)(1 / 1)

5月3日,貝克醫生給費力克斯韋爾奇寫信說,前幾天他被多拉叫到基爾林療養院,因為卡夫卡"喉部劇痛,尤其是咳嗽的時候。他試著吃些東西,然而疼痛加劇了,他幾乎不能吞咽任何食物。我確信這是由結核潰爛擴展到部分會厭軟骨造成的。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可能采取任何手術,因此我給病人的喉上神經注射了酒精"。酒精隻能起到暫時的緩解作用。貝克醫生建議多拉帶卡夫卡乘船返回布拉格,因為他和紐曼兩人都預計卡夫卡隻能活三個月了。多拉拒絕了他的建議,理由是如果這樣做,卡夫卡必然會意識到自己的病已經十分嚴重了。(很難相信此時的卡夫卡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病情如何嚴重)。貝克醫生表示理解多拉的擔憂,以及"她的感人的自我犧牲精神",但就卡夫卡目前的情況來說,任何專家都無力回天了,"現在惟一能做的就是給他提供嗎啡或鴉片,緩解他的疼痛"。

在基爾林,大概是4月底,卡夫卡的病情似乎並不特別嚴重,他曾向多拉求過婚。他執意給多拉的父親寫了一封信,希望能得到他的許可。卡夫卡在信中解釋說,雖然在多拉的父親看來,他不是一個按教義行事的虔誠的猶太人,但他是"一個懺悔的"、希望"回歸"的猶太人,因此他或許能被後者所接受。事實上,盡管多拉和卡夫卡都對猶太教懷有熱切的興趣,兩人都不是恪守教義的猶太人。據布洛德回憶,他曾和卡夫卡一起參加過一次正統猶太教徒的宗教儀式:安息日結束前的第三餐,"聽他們的低聲禱告和哈西德派聖歌",在布洛德看來,卡夫卡在儀式進行中是"相當平靜的"。這種古老的儀式顯然使他感動,但在歸途中,他卻對布洛德說:"嚴格說來,我們剛才就像在一個非洲的原始部落中。純粹是一種迷信"。

多拉的父親收到信後沒了主意,於是就拿著信去找當地猶太人十分崇敬的"吉爾拉比",請他做出最終決定,拉比看完信後隻說了一個字:"不"。於是,卡夫卡為實現結婚的理想而付出的終生努力宣告失敗了。近期發現的多拉的日記表明,這個故事中還有另一段的插曲。療養院的管理者擔心這對未婚的伴侶會影響到療養院的聲譽,於是就向多拉施加壓力,督促他們結婚。鬧到最厲害的時候,他們把多拉叫到辦公室,讓她與一位來自維也納猶太人群體的官員見麵,這位官員是療養院特意請來為多拉和卡夫卡主持婚禮的。霍夫曼醫生和他的妻子將做他們的證婚人。"這是我的一生中最恐怖的時刻之一,我驀地想見到這個殘酷的事實:弗朗茲死後我該怎麼辦"。奧特拉勉強同意了這個主意,但多拉覺得這是在"剝奪一個垂死之人最後一點快樂的時光,剝奪他的希望",於是她拒絕了。

拉比的拒絕給卡夫卡的打擊很大,在他最後的日子裏,他的生活全靠多拉和克洛普施托克的照料。此時,卡夫卡講話和喝水都變得非常困難了,他開始通過寫便條向他身邊的朋友發出簡潔的指令,提出要求和問題。這些朋友中也包括5月專程來看望他的布洛德。由於擔心影響卡夫卡的情緒,布洛德謊稱自己在維也納有事要辦,所以順道前來探望,他發現卡夫卡情況很糟。有時,便條內容非常簡單,比如"一點水;這些小藥丸一沾上唾液就像玻璃渣",或者是"把丁香花搬到太陽下吧"。有時,紙條上的內容表現出卡夫卡認為自己是多拉和克洛普施托克的負擔,他把他們倆說成是自己的"小家庭"。"我給你們帶來了多大麻煩啊:真讓人發瘋",或"你們對我太好了,當然這讓我更難受",或"你們能忍受多少年呢?你們忍受得了,我對你們的忍受又能忍受多久呢?"一次,他想起那晚在維也納醫院去世的那個人,痛苦地寫道:"他們在我旁邊殺死了他,護士們來來去去,但誰都對他不聞不問。"不久,小說集《饑餓藝術家》的長條校樣送到了他的病床前:"我得用所有的力氣來寫它嗎?"隨後他可能感到有點絕望:"把你的手在我的額頭上放一會兒,給我點勇氣。"

在生命的最後幾天,卡夫卡總是感到口渴:"我對水的渴望",這種渴望折磨著他,但卻無法消除。"弗朗茲成了一個狂熱的酒徒",多拉對卡夫卡的父母這樣說。"他幾乎每頓飯都離不了啤酒或葡萄酒。不過他喝得並不是特別多。他每周喝一瓶匈牙利葡萄酒,或其他優質葡萄酒。我們有三種酒,這樣我們就能調出各種流行的口味"。其中一張便條上寫道:"把這有限的能力用來喝酒吧,可惜我不能再和我的父親一起去布拉格遊泳學校的啤酒園裏喝酒了。"臨終前,卡夫卡回憶與父親一起喝啤酒的情景,試圖以這種方式與父親最終達成和解。在《給父親的信》中,卡夫卡曾提到過他在這家遊泳學校的更衣室受到父親的羞辱,他那幼小贏弱的身體和父親的健壯魁梧形成了鮮明的對照。而現在,在他的想像中,這裏又變成了他和父親把酒言歡的地方。後來赫爾曼在布拉格看到兒子寫的這句話時,他的心也融化了。卡夫卡告訴多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