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世安一邊頻頻點頭,一邊狼吞虎咽。金穹忍不住笑了,說道:“這小子吃飯倒是一把好手,不用擔心被餓著。”
家人都笑了一場,二娘院裏的王嬤嬤來報,說是二夫人快生了。金世安一聽,抓了一個杏花糕,就要去烏竹院。母親將他拉回來,柔聲說道:“你先吃東西,隻有吃飽了才能有力氣啊!”
“可我想看弟弟妹妹!”
“以後你會看到的…”不知為何,金夫人眼中又噙滿淚水,她捧著兒子的臉龐,說道:“世安,你一定好好吃飯,不要生病,不要受傷,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不要讓娘擔心,好嗎?”
金世安吃著杏花餅,笑嘻嘻地說:“娘,你別擔心啦,你不是說我壯得像小牛一樣嗎?我怎麼可能會生病呢?我先吃飯,待會兒再去看小孩子!”
金夫人含淚點頭,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地看著兒子可愛的臉龐。金世安開心地吃了幾口,恍然發現,飯廳隻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不敢再吃了,在偌大的宅子裏飛奔起來,一邊跑,一邊高聲喊著:“娘,你們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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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病榻上的梁翊眉頭緊蹙,渾身抽動,嘴裏念念有詞。映花知道他又做夢了,便將他額頭上的手帕取下,輕聲說道:“世安哥,快醒醒啦!”
梁翊分不清夢和現實,再加上眼睛上纏著繃帶敷著藥,他什麼都看不到。他不安地說道:“映花,我找不到我娘了,天太黑了,我看不見路,你送我回去吧。”
映花心酸地說:“等你好了,咱們一起回家!”
梁翊卻很固執:“我家是不是出什麼事了?為什麼我都快疼死了,我娘也不來看我?”
映花硬著心腸編下去:“…師父最近生病了嘛,她自顧不暇,哪兒能來看你?所以你快點兒好起來,我和你一起回家。”
梁翊不再言語,又喊了一會兒疼,才睡了過去。趙佑元強忍咳嗽在旁邊看著,擔憂地問:“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
映花歎氣道:“有段時間了,要麼整日昏睡不醒,要麼就喊疼,醒了之後就開始說胡話。嫂嫂說他發燒那麼多天,把腦子燒壞了;也有可能是過去的經曆太痛苦,他將自己的記憶封閉在十歲以前了。”
愧疚又湧上趙佑元的心頭,他坐在床頭,說道:“世安,你別害怕,等你好起來,我讓世寧過來看你,好不好?”
梁翊默不作聲,這段時間以來,他隻跟映花說話,就連雪影、小金子、梁夫人還有黃珊珊他都不認得了,甚至都忘了自己是孩子的父親,隻說些十歲以前的事。趙佑元見他不說話,便知他又睡過去了,給他掖了掖被角,剛要離開,隻聽梁翊說道:“都是騙子!”
這幾個字陰涼徹骨,全然不似梁翊那般明朗的人說出來的。趙佑元渾身一陣發涼,問道:“你說什麼?”
梁翊喉結聳動,聲音嘶啞,又重複了一遍:“都是騙子!”
映花急忙拉開趙佑元:“皇兄,他都快瘋了,你別再聽他說了,快走吧!”
原來一個人的心傷透了,是不可能再愈合的。趙佑元夜裏輾轉難眠,又擔心起另一件事來——那天在正陽門下,映花將梁翊的所有事跡都說出來了,夜秦人肯定不會放過他,烏蘭餘氏後裔也肯定會報複,這樣他們的生活將永無寧日,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他們全都送走,製造出他們都死了的假象,讓所有人都找不到他們。
下次去看梁翊的時候,他將心中所想告訴了雪影和映花,她們二人都理解,但雪影卻無法坦然接受——這樣一來,恐怕就再也見不到弟弟了。但是為了弟弟一家,她決定接受丈夫的提議。
二月末,梁翊雖然還不願醒過來,身體卻比以前大有好轉,趙佑元便安排他們一家離開。但沒想到二月最後一天,他處理政務到淩晨,悄無聲息地趴在桌子上,待小太監發現的時候,他就已經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