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佑元彌留之際,將映花叫到跟前,讓她號令武林中人嚴陣以待,確保雲冉登基,不能讓高家人得逞。映花垂淚答應,讓他不必擔心,她會盡自己所能保護雲冉。
趙佑元將病重的消息封鎖得嚴嚴實實的,高瑩並不知情,一直是雪影陪在身邊。而雪影總有種做噩夢的錯覺——丈夫怎麼說不行就不行了?
她在丈夫榻前照顧,這才發現他的頭發幾乎全白了,他不過才三十四歲啊!再一試脈搏,內髒均已衰竭,乃常年思慮過度、連年征戰所致。這段時間為了不讓敵人有機可乘,他一直強撐病體,部署各項國事,更是將最後一點底子全都耗幹淨了。
雪影哭了一場又一場,趙佑元笑著安慰她:“你一向灑脫豪邁,眼淚不適合你,別為我哭啦。”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生病了?若你早點兒說出來,或許我還可以保你兩三年性命。”
趙佑元本想說,她將所有精力都用來照顧梁翊了,若再為自己勞心費神,豈不是太過勉強?但這樣一說,雪影勢必會在自責中度過餘生。想到這裏,他便說道:“人的生命都是有定數的,我做了太多不該做的事,這也算報應吧!”
雪影無助地痛哭,趙佑元笑道:“雪影,若我效仿秦始皇,派人去找仙丹,說不定會活下去。可那種垂死掙紮的樣子太過寒酸,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那樣。但願我死後,縱我有萬般不堪,你記住的還會是一個坦然麵對生死的我。”
“我…我會的…”
“謝謝你把雲冉帶到這個世上,將皇位傳給他,我很欣慰。可他還是個孩子,你要多幫幫他,讓他當一個好皇帝…”
“你放心,我會盡全力教導他。”
“我死後,把我葬在西山吧!母親在那裏,我要光明正大地陪著她,不必再像以前那樣,隻能遠遠地看著西山憑吊。”趙佑元目光極盡溫柔,握緊妻子的手,說道:“雪影,這一生我算計了很多人,唯獨沒有算計你和雲冉。我知道你對我有氣,但是不要再記恨我了,好嗎?”
雪影淚如雨下:“我不恨你,等雲冉長大了,我就去西山陪著你。給你沏茶,為你做時令點心,也陪你說說話,就像以前在琵瑟山上那樣。”
“好啊,一言為定,你一定要來陪我,就像以前那樣。”趙佑元最後看了妻子一眼,笑著說:“等你來陪我的時候,就像和順九年相逢的那天,一定會是山河開凍,春暖花開,到處都是鳥語花香…”
三月陽光明媚,華陽城卻一片素白之色,雲冉穿上孝服,眼睛腫得睜不開。時間過去這麼久,他已經長高了許多,褪去了稚氣,有點少年的樣子了。在母親的訓導下,他強迫自己堅強起來。眾人也很感慨,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年,如何能在一夜間就變得如此穩重成熟呢?
雲冉登基的時候,是映花幫他整理了龍袍。雲冉走得很穩,可是在走出天健宮的時候,卻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說道:“姑母,我怕。”
映花含淚微笑,鼓勵道:“別怕,你的父親,還有你的祖父都在天上看著你,你走的每一步路,他們都會陪伴你左右。況且,你身後還有母親,有姑母,還有很多忠心耿耿的義士。從現在起,你不必害怕,不必回頭看,隻需領著大虞百姓一起向前!”
雲冉聞言,鄭重地點點頭,堅定地踏上了自己的征程。
國喪期間,太醫院分外冷清,隻有小金子服侍著哥哥。這天小金子剛給哥哥煎完藥,突然發現一直昏睡的哥哥坐了起來,他背對著房門,出神地看著窗外的天空。
小金子又驚又喜,問道:“哥,你醒過來啦?”
梁翊沒有回頭,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吩咐道:“我有點餓了,去給我弄點兒吃的來。”
跟個木頭人似的瘋瘋傻傻的哥哥終於知道餓了,小金子一蹦三尺高,樂顛顛地去找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