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1 牛鬼蛇神(1 / 2)

“人要是犯起了黴運來,喝口麵湯都能被骨頭哢死了。”在玉水街的小食肆裏屁股都還沒坐熱,才吃了第二口肉湯麵,王抱石咳著吐出了塊寸大的豬骨。

王大遊商嘀咕著,“如意陣咋一點都沒用。”他不滿地瞪了眼手上戴著的舊戒指。

近些日子,連番不順,先是金葦蕩遇了阻,難以出行。

入住的小長生客棧,引了無妄的天火。

想起了那三具從客棧裏被抬出來燒得如麵目難以辨認的屍身,王抱石不得不放下了油膩的湯碗,鮮美的肉疙瘩麵嚼在了嘴裏也覺得索然無味。

王抱石雖不是相士,可常年遊走列國的見聞也粗通了些相人的法子。

夜氏家的那對母女,生得雖不是大富大貴的相貌,可也不像是早夭之相。

尤其是客棧的那名姐兒,她鼻端豐隆,耳垂含珠,算得是小貴人相。

隻可惜她骨骼柔弱了些,身無骨力,麵色嬌嫩紅潤卻帶了層浮光,命中帶煞易惹桃事,可再怎麼說,也不該年紀輕輕,就被天火給燒死了。

說起了那名客棧姐兒。

王抱石又歎了一聲,就想起了幾日前倉促著從小長生客棧卷著包裹,逃出了生天。

王抱石在人群裏看了陣熱鬧,見了翰哥兒那副可怖樣,人也是渾渾噩噩著,他依稀記得睡夢中,有個聲響在耳邊提醒著他快點逃出去,可是一回過神間,那人就沒了蹤影。

救火的人群散去後,一時也沒找到住處,王抱石隻得枕著包裹在街頭宿了一晚。

已入深秋,夜露比秋蚊還要歹毒幾分,冰冷冷蜇著人,天亮時分,他睡得渾噩忽想起了提醒自己逃離客棧的不正就是姝姐兒的聲音。

可一想起那幾具焦黑的屍體,他又是一陣戰栗。

好不容易尋了處住處,他今日無事,就出門轉悠,尋了處攤頭,坐下來喝幾口湯。

被那塊骨頭噎了個夠嗆,王抱石心神不寧,也沒了心思,掏出幾枚銅錢就要付錢。

“老板,來碗熱騰的羊肉湯,加足辣子。”迎麵走來了個徽鎮的漢子,深秋的一大早,那人如挨了凍的臘月白菜,麵色焉黃,縮頭縮腦著。

來人是麵攤的常客,老板趁著剛擺攤人還不多,就和他扯了幾句:“莊二哥,咋啦?一大早的,就青黃著臉。可別是昨夜被自家媳婦罰跪搓衣板了。”

被人叫莊二的,是鎮上有名的懼內怕婆娘的,平日相熟的見了,都忍不住湊趣說上幾句。

“說起來,這幾天誰睡得安穩了,客棧那事還沒消,剛又在客棧外遇了個鬼裏鬼氣的女人。”莊二指了指脖頸,上麵還生著一層雞毛疙瘩呢。

小長生客棧經了那麼場怪火,又死了人,鎮民為了圖吉利,都是繞著路子走開的。

莊二家就挨著客棧不遠,想繞也繞不開。他今早被自家的婆娘差使著趕早去魚市買幾條活魚,剛過了客棧,就被人叫住了。

“小哥,這家客棧的人呢?”一名陌生女人來到了小長生客棧的廢墟前,叫住了莊二。

那女人渾身連著麵孔都披了層喪事上才用的黑紗,兩眼漫著陰森森的寒氣。

她的嗓音,幹巴如枯槁的老木,聽著尤其刺耳,身上的黑紗,將麵容和身體遮得密不透風,看不出半分女子的妙曼身姿來,越是如此,越容易引人側目。

莊二隻說客棧遭了火災,原本的人家幾乎都死光了。

“死了?那身後物交給了什麼人?她的一雙子女死了沒?”女人似是動了怒,眼眸裏幽光更盛,一身寒氣引得黑紗鼓動,起了一角。

莊二一時好奇,冷不丁窺見了女人的左臉,她的臉上,雕刻著無數如同蟲噬過的紋路,讓人看上一眼,就覺得呼吸不暢,胸口堵上了股鬱結之氣,那張臉後似藏著能啃食人心魂的惡鬼般。

客棧裏死了人已經是夠慘的事了,這人咋還巴巴著追問著身後物,莊二心裏嘀咕著,又見女人生得可怖,不敢多看,又怕多說了話,惹了禍事上身,隻想打發了人,早些避走開。

他心裏如此想著,腳膠在了地上,動彈不得,額頭的冷汗如密雨瀑布般掛了下來。

莊二本是不想多說的嘴不聽使喚著,哆嗦著說道:“夜氏的女兒也一並被燒死了。客棧裏也沒留下啥緊要的東西,隻有些碎銀,全都由鎮長交給了夜家的那位少東家,他帶著夜家母女倆的骨灰離開了徽鎮,往東邊去了。”

“什麼都沒留下?”黑紗下,兩縷幽光冷惻,口中吐出了道如蘭似麝的香氣,熏得莊二暈乎乎的,眼前一花,女人竟不知是怎麼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