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11章 彩虹(3 / 3)

我的背又挨了一記頭槌,真是痛啊……

「你隻要能聽到我彈吉他就好了嗎?」

「這個嘛……不隻是吉他啦,還有鋼琴……這之前不是說過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背後的氣氛突然變得很恐怖,好像有人要掐我的脖子了。

「其實……我本來不是很喜歡你彈的吉他啦,雖然技巧是很厲害……」

「別扭!」

「少囉嗦啦!不過現在已經不能沒有你了……」

這是之前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心意。

而真冬又賞了我三記頭槌,才終於開口:

「你再說一次。」

「嗯?」

「現在已經……怎樣?」

「不能沒有你了……這樣?」她該不會還是沒聽懂吧?「……因為學姐和千晶都也對你彈的吉他……」

「響子和千晶怎樣都好,你呢?」

「……咦?呃,我現在很喜歡你彈的吉他啊!總覺得和之前一個人躲起來彈的時候不太一樣,彈奏的方式也變了吧?」

真冬把額頭靠在我的肩胛骨一帶,沉默了好一段時間。我們已經騎到國道上,再騎一段路穿過天橋下就會經過鐵路,越過平交道之後,真冬家就不遠了。

「我也是。」

真冬的呢喃傳到了我的背上。

「我也喜歡……直巳……的……」

我在行人穿越道前緊急刹車,真冬的重量在後頭晃了好大一下。

她……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奇怪的話?不對,還是我的幻覺?

「真冬,我問你……」

「不要突然停下來!吉他撞到我的腳了。」

「不是啦……可是……剛才——」

手機的預設鈴聲在夜半無人的十字路口響起,打斷了我的話。是真冬的電話。她跳下載貨台,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是誰打來的呢?

「……是日登美打來的。」看了液晶螢幕一眼,真冬立刻皺起眉頭。日登美?是誰啊?我眼著看了液晶螢幕一眼才終於想起來,是鬆村小姐。

我們剛表演結束,我就打電話告訴鬆村小姐已經找到真冬了,請她不必擔心。然而現在卻已經這麼晚了,早知道應該再打一通電話給她的。

「……喂?嗯……就快到了。目前在快到車站的地方,待會兒馬上就回去了……咦?什麼?怎麼會?」

真冬的聲音越來越著急,怎麼回事啊?

掛斷電話把手機塞進口袋後,真冬再次背起吉他,跳上腳踏車的載貨台。

「快!快點!去哪裏都好!」

「嗄?什麼去哪裏都好,已經快到你家了耶?」

「不要!我今天不想回家。」

我整個人僵住了。三更半夜的十字路口,真冬從身後緊緊環抱住我——

還說她不想回家——

不對,冷靜一點,這應該是……那個……

「快一點!」

在真冬的頭槌催促下,我才慢吞吞地踩起踏板,正當腳踏車騎上行人穿越道時,一道汽車大燈的強光突然迎麵直射而來。引擎聲呼嘯而至,汽車就在我右前方停了下來。

看著眼前那輛似曾相識的外國車,我立刻明白了真冬慌亂的理由。駕駛座的車門彈飛似的打開,下車的人正是——

「現在都幾點了!居、居然弄到這麼晚,還……還跟你在一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到幹燒蝦仁怒發衝冠的恐怖模樣,我嚇得差點從腳踏車座墊上跌下來。

「咦?為什……?呃,您回國了啊?」不是說去波士頓了嗎?

「我剛剛才到家!」

唔哇!這時間點也太不巧了吧?真冬緊緊抱著我的身體躲在我背後,我已經分不清是驚嚇是害怕還是疲憊,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正不顧一切地踩著踏板。幹燒蝦仁的怒吼沒多久就消失在遙遠的後方,背後隻剩下真冬的體溫了。

夏夜的風拂過耳邊,真冬剛才的話語在風中若隱若現,不過我已經沒心情再問她一次了。言語無法傳達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結果我在附近繞了一圈,最後還是把真冬送回家了。

至於幹燒蝦仁的怒吼、鬆村小姐的白眼以及兩隻杜賓狗的齜牙相向——也不用多說什麼了。

疲勞遲遲無法消散,整個禮拜天幾乎都被我睡掉了——

到了禮拜一。

這是現場演唱結束後的第一次集合。

嚴重睡過頭的我在上學途中繞進了便利商店,買了幾罐冷飲當作遲到的賠禮。在盛夏的殘酷烈日下,吉他琴盒背帶陷進肩膀的部分整個都被汗水濡濕了,感覺真不舒服。

好不容易到了校舍後方比較陰涼的中庭,我才終於又活了過來。

就在這時,我聽到了音樂。

是從我們社團所在的教室傳來的。不知道夾著什麼東西,門似乎開了一條縫,沉穩的鼓聲、幹淨的吉他聲和學姐的歌聲從裏麵傳了出來。

為什麼要開著門演奏呢?啊,學姐之前好像說過什麼汗濕而貼在身上的襯衫會怎樣怎樣的,拜托不要真的實踐啦!

我已經走到社團教室前,卻因為聽出裏頭正在演奏的曲子而停下了腳步。我絕對不可能聽錯,那是。

學姐之前明明說絕對不唱這首歌的。

我靠在舊音樂科教室的水泥牆邊,專注地探尋學姐的歌聲。

總覺得自己現在好像能夠了解她的理由了。

學姐一個人上台唱了這首歌的隔天,她的第一個樂團就分崩離析了。

雖然理由很哀傷,但這對她來說一定是首特別的歌,所以後來才沒辦法再次演唱。

至於團員沒到齊時的練習曲一定是老鷹合唱團的歌——我好像也明白是為什麼了。盡管曆經好幾次成員更迭,老鷹合唱團的歌聽起來仍舊十分紮實,即使是由好幾把吉他堆疊而成的曲子,也能在現場演唱的舞台上完美重現。再加上所有團員都是主唱,和聲更是特別渾厚。

一旦少了哪一個人,那一部分的空洞就特別明顯——他們就是這樣的樂團。

而學姐正是為了確認這件事,所以才每次都——

……等等!真冬這家夥,不要連我的低音部也一起彈啦!這樣感覺很悲哀耶!大家真的有注意到我不在嗎?

我回想起慶功宴時古河大哥說的話,心情又更低落了。

『你應該先退出。』

也許真的隻有我一個人在扯大家後腿。不過,我總算能清楚地說出口了——

『這是我的樂團。』

我重新背好肩上的貝斯。

這裏有千晶,還有真冬也在。

隻要我走進去,feketerigo就誕生了。不論演唱多麼哀傷的歌,學姐都不再是孤獨一人。

我再次沉浸在學姐的歌聲中——爬下欄杆打開大門吧!或許天空正在下雨,但抬起頭來一定會看到彩虹。

亡命之徒的歌聲未落,我已經握住了門把,正要推開微啟的門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