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高麗菜、巧克力百彙、聖誕老人
回家之前,我去表演結束後的慶功宴稍微露了臉,不經意地試問阿友哥那場聖誕節現場演唱的票價。一張四千圓。好貴,相當於職業的價位。不過阿友哥說:“沒辦法,因為會場很大。這可是很氣派的活動喔,而且已經打八折了。”一旁的尤利反而對票價如此便宜感到不可思議。若是古典樂的知名演奏家,票價也會如字麵上一樣,等級完全不同。
原本應該在跟古河大哥拚酒的神樂板學姐跑來我身旁。“你們一直在說聖誕節怎樣怎樣的,到底是什麼?”因為她這麼問,我隻好趕忙結束話題,抓著對酒顯示高度興趣的尤利離開居酒屋,踏上歸途。
“那麼,雖然我不會祈禱你成功,但還是會支持你的。加油啦。”
道別時,坐進前來迎接的車子,尤利這麼說。
“什麼意思嘛。”
“所以說,我會祈禱你去邀請真冬,然後被她狠狠拒絕,哭著跑來找我。這麼一來我就會好好安慰你。”
我正打算回些什麼而張開嘴時,車門己經關上,揚長而去。
筋疲力盡地回到家後,我沒有去準備晚餐,反而直接走向倉庫。一邊被灰塵嗆得咳個不停,一邊想辦法找出我想找的唱片。阿瑟。奧乃格作曲的交響樂章〈太平洋二三一〉與合唱曲〈聖誕清唱劇〉的黑膠唱片。好,先確定禮物了。
回到寢室,我拿出記帳本啪啦啪啦地翻著,將尤利的話反芻了好幾次。沒錯,真冬也有可能不願意跟我一起去。但尤利也說她“怎麼可能會不願意!”到底是哪個啦?
不育接向真冬確認,是不會知道答案的。
在那之前,還有該做的事。
由於之前買貝斯時花了一大筆錢,我每個月的零用錢減少了許多,而且這個月還去聽了現場演唱。附帶一提,我們家的家計也相當吃緊。
離開寢室走下樓,客廳傳來〈波希米亞人〉魯道夫那一幕的旋律。是貧窮詩人窮得連取暖用的柴薪都貝不起,隻好將自己的原稿燒掉的場景。我在客廳門前歎了一口氣。每次稿費遲遲沒有進來時,哲朗總是會將曲子的音量調高。
“八千圓——?”身穿運動服、在沙發上躺成難看姿勢的吾父哲朗。挑著眉不高興地說
“我說你呀,你明知道我們家現在的情況還敢這麼說?我跟你的零用錢都為了負擔生活費減少許多不是嗎?八千圓可是筆大錢耶!大錢!”
“我知道,可是……”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幾個月前,哲朗因為沒有半點幹勁幾乎沒有接任何工作,再加上積欠的稿費,我們家的廚房已經火燒屁股了。
“你知不知道八千圓有多難賺,你也知道我們業界的人有多小氣吧?要花錢可是很快的哩!
昨天我去的酒店一套也要八千
等等等等小直弟弟你不要拿菜刀出來!騙你的騙你的我沒去酒店啦!才沒有那個錢哩!”
“反正遲早會被揭穿,為什麼還偷偷摸摸地去浪費錢?”
“不是啦,我本來想說用賽馬贏得的錢去填補,就不會被小直發現了。”
“賽馬?你說賽馬?你又跑去賭了嗎?明明之前輸得一塌糊塗?”
“啊哇哇哇哇!不是啦!那個、你聽錯了啦——我是說去GAY
BAR(注
賽馬與GAY
BAR的日文發音相近)啦!”
“盡說些無聊的謊言,這不能當成藉口!話說回來,你最近都沒在工作吧?為什麼要拒絕宣
傳品的委讬?”
“我也有身為評論家的自尊心,再怎麼說我也是知識階級!”
“隻會打探尤利小道消息的家夥少以知識分子白居!”
“啊,說到這個,你幫我問到朱利安的三圍了嗎?”
“他可是男的耶!而且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真笨呀小直,身處於價值觀多樣化的高度資本主義社會,需要各式各樣的資訊。能夠把握住機會的,隻有像我這種職業的業界流氓而已!”
評論家的自尊心跑哪兒去了?
“總之我的機會現在還沒出現,所以不可能給你零用錢的。削減餐費如何?”
“已經削減了。我的高麗菜料理變化方式,已經在這兩周全部用光了。”
“唔哇,我都沒發現。這麼說來的確全是高麗菜呢,真不愧是小直弟弟。怪不得美香、亞理紗、蕾娜還有小葵都跟我說:‘哲朗,你最近瘦了耶!’”
“你到底去過幾次酒店呀?這個混帳家夥!一
“對不起對不起!”
在從高大音箱流瀉而出的摩姆斯咖啡館熱鬧的主題中,哲朗在沙發與桌子之間竄逃著。
“對、對了小直弟弟,我想到重振我們家財政的好方法了!”
“……是什麼?”在電視與觀葉植物之間追趕著哲朗的我歎了口氣,姑且一問。
“向美沙子借錢。”
“你連身為男人的白尊心也沒有嗎?”
“哈哈哈!要是有那種東西我就不會結婚、也不會離婚、當然更不會生下小直了。”
這一點也不值得驕傲,還有,能不能不要擺出“要好好感謝我喔?”的笑容呀?
“而且,你要用什麼名目向她借錢呀?”
“這個嘛,打電話是小直的工作。”
“為什麼!別開玩笑了!”
“誰叫美沙子都不肯跟我說話嘛!自從離婚前半年起就是這樣了。回想起來我那時就已經失去一位家人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