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你又要再失去一位了。”
“小直弟弟不要丟下我呀!”
吵死了,不要抱著我。我將哲朗踢飛後走到電話旁,當然不是打給美沙子,雖然不知道這個臭老爸怎麼樣,但至少我還是有身為男人的自尊心。我撥給出版社,雖然是周六晚上十點,但雜誌編輯部可不比一般公司,這時間還是有人會在。我告知自己是檜川哲朗的兒子後,便滔滔不絕地敘述自己如何用高麗菜排列組合出兩周的菜單。當我說出周五做的高麗菜卷是用高麗菜包高麗菜心時,電話那頭的男子(我猜是總編輯)忍不住痛哭出聲,含淚表示“一定會在周一將稿費彙給你!”之後掛了電話。
“……小直,就算沒有我在,你一個人也能好好生活對吧?”
“哲朗,你有投保吧?”
“對不起,是爸爸錯了,我會給你八千圓零用錢的,請你別生氣了。”
不,我並沒有打算要威脅你。不過,太好了。雖然依真冬的回答,一切努力也有可能白費。“不過蛯沢真冬家的門禁很嚴吧?幹燒蝦仁也很愛擔心呢。”
。
“咦?你、你在說什麼?”哲朗突然這麼說,我一下子慌了手腳。
“而且住宿八千圓不會太貴嗎?我知道更便宜的旅館喔。”
“你到底在說什麼啦!”
周一中午時,我才向真冬提起聖誕節的事。
其實我原本打算在晨練見麵時不經意提起的,但畢竟編輯部那邊隻有給我口頭約定。為了避免發生真冬答應後卻沒錢買票的窘況,我還特地在午休時間溜出學校,前往銀行確認帳簿。確定稿費彙入後,我才返回學校。
“小直,你去哪兒了?小菜都吃光了啦!”
手拿便當盒的千晶用筷子指著我。我將自己的便當遞過去後,她立刻打開盒蓋,物色起裏麵的食物。
“快看快看!這個看起來雖然很像炸雞,但其實全都是高麗菜喔!好厲害!”
千晶將我的便當秀給正在隔壁桌拆開三明治包裝的真冬及其他女生。不,這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拜讬你別張揚啦。
“小直從以前就很擅長這種作法呢,像是把豆腐做得跟漢堡排一模一樣之類的,我好想再吃一次喔。”
在眼睛眯成一條線的千晶另一側,真冬交互看了便當盒與我的臉好幾次。寺田同學及其他班上的女生也全都聚集過來,“這真的是高麗菜嗎?”引起一陣騷動。
“明年的校慶就開檜川餐館好了。”寺田班長的提議讓女孩子們開心不已。“小直,你用豆腐做巧克力百彙好不好!”“用高麗菜做蛋糕!”最好是做得出來。
這時,真冬小聲地說。
“……千晶從以前就經常吃直巳的料理嗎?”
“嗯,他們經常找我去參加派對之類的活動,像是聖誕節時。叔叔每年都會秀一下他新買的音響設備。雖然我完全聽不懂,不過小直的料理很美味。”
真冬板起臉,視線從千晶移到我身上。呃,怎麼了?
“你們每年都一起過聖誕節嗎?”
真冬突然這麼問,我心髒狂跳。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先主動提起聖誕節的事。
“幾乎都一起過吧?”千晶代替我回答,同時看著我,眼裏浮現意義深遠的笑意,我隻好點頭。我可以從傳來的殺氣感覺到,在女孩們形成的人牆外,班上的男孩子全都豎起耳朵傾聽著。
“竟然每年都與相原一起過。”
“小直去死吧。”
“給我去吃高麗菜蛋糕。”還能聽見充滿怨氣的低語,這與真冬視線的合體招數使我無法招架。在隨意吐出一些敷衍的話語後,我逃出教室。
來到民音社練習室,我將貝斯接上擴大機,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變得平緩後,坐在圓凳上歎了口氣。
喂,你為什麼要逃跑?
不是從出乎意料的方向切入聖誕節的事了嗎?就順勢詢問真冬的意見嘛!問她今年有空嗎?打算怎麼過?這不是很簡單嗎?
當然不簡單。全班同學全都在看,在眾目睽睽之下這麼問,肯定會引起大騷動。不過在這之前,真的能找到機會說出口嗎?我實在是太沒用了。
畢竟我從來沒有在聖誕節約過女孩子。雖然千晶經常來我家玩,不過那是哲朗找她來的。
如果能成功約到真冬——兩人獨處。從Live
House回家的路上、在夜空下、在聖誕歌曲回蕩的街道上一同漫步。像是Wham一合唱團(注:80年代英國著名樂團)啦、山下達郎啦、或者是s'z的……等等,為什麼全是失戀的歌呀?我用力甩頭,將腦中的旋律甩掉。真不吉利。
試著想起更平常的聖誕歌曲,我握住琴頸。或許能夠給自己勇氣向真冬開口也說不定。
探尋琴弦的手指,終於彈出緩慢的琶音。
不可思議的是,我竟然記得完整的拉丁文歌詞。〈聖母頌〉,古諾作曲。這首〈聖母頌〉的
伴奏。是直接將巴哈的平均律鋼琴曲集第一冊第一首拿來套用的。
這是某一天,真冬頭一次為了我而彈的曲子。
在位於世界盡頭的那個垃圾場,為了找出這把貝斯而彈。
我是從何時起喜歡上真冬的呢?我哼著聖歌,回想與她共度的每一天。
相遇的春天,擦肩而過的夏天,分離的秋天。
我們之間,總是被音樂聯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