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意外之意外(2)(2 / 3)

那個多年前因為種族歧視上刑場的對著媽媽說遺言的小男孩,“Nothing really matters, anyone can see”的小男孩的痛苦,藺霖那麼輕易就唱出來了。

“Mama, just killed a man, put a gun against his head, pulled my trigger now he"s dead……”麥裏吐字清晰的聲音繼續在唱著,“Mama, life had just begun, but now I"ve gone and thrown it all away……”

為什麼會聽出那麼平靜的痛苦呢?她想到他笑著說“舒偃說我有自殺的傾向”,聽著“Mama, life had just begun, but now I"ve gone and thrown it all away”,她竟不寒而栗,難道藺霖……難道藺霖……真的以瀕死的心情……來唱這首歌嗎?平靜得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痛苦,被禁錮在刑場上不可能複活——

即使有滿麵微笑,即使進退禮貌高貴,為何總含蓄憂傷?原來他一直都在執刑台上,被禁錮在刑場上不可能複活,一直到他能平靜地唱出“I sometimes wish I"d never been born at all”並且微笑,他聲聲呼喚的“mama”,究竟是在喊誰?

她突然有一種直覺——他騙了她!他還有故事!他一定還有故事,還有痛苦——不僅僅是他母親和李琛的死,競蘭的割脈而已,藺霖會唱出這麼深沉的痛苦,心裏一定還壓著別的事。想到的時候她倒抽一口涼氣,這個人的故事……要到什麼時候才肯完全告訴她?他的痛苦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被救贖?不,她的腦子光芒一亮想起了《我拒絕》,這個人從來不打算被拯救,他從一開始就判了自己死刑,貌似開朗,其實從未原諒過自己。

麥裏的歌聲還在繼續,這首歌難度很高,藺霖把它降了八度來唱,並不顯得特別高音。也許是因為降了八度,所以高音所表現的淒厲少了一些,但壓抑下來的憂傷,暗湧的平靜的憂傷讓人聽著,像窗外的整個天都是黑的,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

黑得世界像個充滿怪獸的深潭,被咬得全身血淋淋傷痕遍布,也不覺得痛楚一樣。

唱完了。

她望著唱歌的那個id,叫做“就值得了孤單”,心裏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一片空空茫茫,移過鼠標點擊那個名字,有無數話想說,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有人要了麥,卻沒有唱歌,從麥裏傳來冰塊和玻璃輕輕撞擊的聲音,讓人直接聯想到酒,這聲音符合藺霖唱歌的氣氛,讓整個聊天室的氣氛持續壓抑。背後沈盛茹拿著不知什麼東西在宿舍裏走來走去,嚇出她一身冷汗,手一顫關了聊天室。

耳機裏傳來的聲音太過靈魂,純靈魂的歌聲和冰塊撞擊聲,似乎從每個人心底龜裂出來的聲音感覺距離現實太遠又太真,讓她毛骨悚然,甚至覺得這聲音不能給人聽見。像窺探了別人內心的傷痕,站在旁邊看它流血。

她努力著努力著,終於成了藺霖能夠說些真心話的好朋友,但她依然不了解他,就像看著一座大霧迷離的高山,她已經在山邊,依然什麼也看不清楚。

張凱皚在那之後一個星期就辦了休學手續,辦休學是防著說不準在那邊不適應還要回來,走的時候也沒有和婧明打招呼,倒是他媽媽打了一個電話過來說他們明天上飛機。林婧明直接說她不知該說什麼好,隻是覺得很難過,這讓他媽媽笑了,說她是個好女孩。而後張凱皚就走了。他走了幾天之後,婧明開始覺得似乎生命中從來沒有這個人存在,怔怔地回想那些和凱皚在一起的往事,怎麼想也想不起有多少同在的影子,怎麼都感覺凱皚是假的。

對於不曾愛過的人,影子總會淡去,到最後你隻記得對他的虧欠,卻不記得他的一切。她手按著心口,對著樓下凱皚常常等她的地方想:人生、時間、地點,真是殘忍的東西,它自顧自地淡漠模糊掉了,而你卻無法挽回、無法改變。

這一個多星期偶然隻在聊天室裏看到“就值得了孤獨”,和藺霖一直處在偶然錯過中,沒有新的理由去找他。在校道相遇的時候微笑擦肩而過,他的微笑顯得更加禮貌而平靜,她相信自己也笑得可愛。一直都在錯過之中,也許以至於永遠都無法再見一個星期前的那一個夜晚。那個夜晚的婧明和藺霖是過於真實的,也許因此而無法彼此正視,就像那些剝落了麵具的臉龐,總不習慣暴露於陽光下,而要等待新的麵具在臉上生長。

難道凱皚走了,她反而無法去愛藺霖?

因為她突然長大,聽見了那些原來從不曾留心去聽的別人心底的聲音,開始懷疑自己和自己從前所相信的,所謂簡單世界簡單愛情是否存在?從而懷疑起自己能否安慰那樣無邊的痛苦?也許藺霖的痛苦,包括他說的騙了她的和沒有說的那些,都是簡單的她無法理解也無法安慰的吧?突然對自己失去信心,突然覺得自己很幼稚,很突然的……想要誰也不愛,因為做不到,所以很浮躁、很不安、很茫然。

期末考試臨近。

“婧明,下個星期考綜英,你複習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