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上星期的事?”藺霖揚揚眉聳聳肩,“我不是已經請你吃飯,吃了一個星期了?”自從他拿到獎學金,已經連續請這個女人上了七天的學校附近各色餐館,這個女人還不滿意還在鬱悶。
“我要到下次考試成績出來以後才能不鬱悶。”她說,“都是你不好。”
無理取鬧是女人的特權,尤其是林婧明,本就是很難伺候的女王,“今天有個女生過來找我。”他說,“學器樂,也是彈古箏的。”言下語氣淡淡,有點笑,但也不太在意般說著。
婧明的眉毛立刻豎了起來,仿佛耳朵也會動,“什麼女孩?漂亮嗎?”
他考慮著,“蠻漂亮的。”
她的眼睛開始放綠光,“這種女孩這麼輕佻,隨隨便便找不認識的男生,肯定很風騷,不要理她。”
他繼續回憶著:“……似乎是Z大本校音樂學院的,是她的導師叫她來找我……”
“找你幹嗎?你又不是專業學器樂的,不要理這種奇怪的人。”她揮揮手,“就算是想找你做老師、要給你錢都統統趕開,我男朋友沒空做這種事。”
他看著她自以為是、但寒毛直豎的臉,那是很緊張的臉,隨後咳嗽了一聲,微笑道:“……找我說,上次在音樂學院弄斷了她們係那具古箏的弦,要我賠錢。”
她“撲”的一聲差點一口嗆死,捶打藺霖,“該死的,你有病!誤導我,抽打團長,叫酷拉皮卡用鎖鏈抽打團長,太不老實了!”
藺霖繼續微笑,“博君一笑而已。”
“好了好了,”她舉手,“不鬱悶了,其實我不是在鬱悶這件事。”她輕歎了口氣,正經起來,看著活力四射的網球場,“其實是……我媽媽有個很好的朋友要過世了。她和我媽媽很好,三十多年的老朋友,突然說已經是胃癌晚期,沒得救了……”
他眨動了一下眼睛,再眨一下,“人,其實是很無助的東西。”
她笑笑,“春節的時候我還和她一起吃飯呢,那個姨媽吃飯吃得比誰都多,怎麼會想到這麼快……”她支頜幽幽歎了口氣,“她兒子還沒有結婚,她辛苦了一輩子,終於好不容易兒子快要結婚了,她什麼都準備好了,卻可能等不到那天……”說著緩緩搖了搖頭,“最傳統的中國婦女,辛苦了一輩子都是為了家裏為了孩子,自己從來沒有享受過。就這樣……一輩子忙忙碌碌辛辛苦苦,也不知道為了什麼,也沒有多少人同情她,也沒有多少人要和她說心裏話,孤孤單單活了五十幾年,好像隻為了老公和兒子活著。而她的老公和兒子卻也不見得對她多麼好……現在突然說快要死了,究竟一輩子是為什麼活的?我想不通……替她不甘心……”
藺霖陪著婧明沉默了一會兒,說:“現實。”
她搖搖頭,又點點頭,“我想不通這種現實,老天爺對人不公平,可是除了說老天爺不公平,又能怎麼樣呢?”
他笑笑,“現實就是現實。”
她一手捋住頭發,又搖了搖頭,“算了,不奢望你說些沒意義的話,過會兒去哪裏?不去練歌?”
“陪你去醫院,好嗎?”他說。
“醫院?”她瞪眼,“為什麼我要去醫院?我又沒病沒痛,陪我去逛街好嗎?我想買衣服。”
“你最近在感冒,乖,和我去醫院。”他難得柔聲說,“五天了還沒好,不是嗎?”
她白了他一眼,“感冒不都是要一個星期才好嗎?書上都說感冒是治不好的,有治沒治都是一個星期。不要草木皆兵,以為我咳嗽兩聲就是被你傳染病毒。”嘴上雖然說得不屑,她心裏高興,藺霖很少對人這麼用心。
“和我去醫院。”他堅持。
她做了個鬼臉,“敗給你了,去就去。”從噴水池邊站起來,她摸摸頭發,“曬死曬死,今天太陽好毒。”
他在她頭上輕拍一下,“去完醫院去我家裏吹空調。”
“我不要,我要去圖書館讀書。”她宣布,“你去做事我去讀書,我知道你兼職還沒做好,我不要我男朋友沒誌氣,然後五點我們在飯堂彙合,七點半學校不是在傳說中的百彙堂開全校優秀班幹大會?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