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立秋冷靜下來,麵對門外越來越強力的撞門聲和射擊門栓的槍聲,毫不慌亂。他有條不紊地將傳夢線連接到自己和老頭、秦可兒的頭上,蘇白留守。蘇白從懷裏掏出手表計時,還有一個定時炸彈遙控器。原來,他們早就做好了炸毀遊輪的準備。顧立秋告訴蘇白,一旦房門被攻破,立即炸掉遊輪。
“隻有五分鍾時間,你們要及時醒來。”蘇白看了看懷表。
“下一層夢裏我們會有一個小時,足夠了。夢裏見。”顧立秋看了眼秦可兒,閉上了眼睛。
醒來的時候,顧立秋發現自己走在意大利托斯卡納街頭。
這是被他劫持的老人造的一個夢境,夢裏陽光明媚,街道兩旁到處是意式風格的建築。
暖黃色的石牆上麵,是柔和的紅瓦坡屋頂。細長的窗戶有拱形的上楣,種著橄欖樹和櫸樹的陽台爬滿了藤蔓。黃昏時候,落日的餘暉灑落在第勒尼安海麵上,天與海交界處渲染出一片紅色晚霞的波光。遠處,灑滿晚霞的山頂也被染得透紅。
這瑰麗美景讓顧立秋不由得驚歎了一聲,原來老人的潛意識裏竟然有這麼美好的地方。
顧立秋環視著四周,街道上人來人往,行為藝術家在扮演雕塑,廣場上喂鴿子的小女孩安靜地跳舞。不遠處,比薩斜塔和比薩教堂附近有小提琴手在演奏,幾隻白鴿落在他的肩頭,他的高筒帽上布滿了鴿子白色的屎,看起來有些滑稽。
顧立秋在人潮中一眼認出了那個老人。他穿著長款米白色的風衣,此刻正坐在奇跡廣場的長椅上,凝神思考著什麼。他手裏拎著黑色手提箱,頭上戴著一頂圓禮帽,銀白色頭發從耳根露出來。
顧立秋若無其事地朝他坐的長椅走過去,坐在他旁邊。
“我們如果認為時間是無限的話,那麼無限的過去一定走不到現在這個時間。”老人盯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海麵,突然對顧立秋說出這樣一句話。
這是尼采說過的話,顧立秋知道。“我相信,一個人如果身處夢裏,時間就是無限的。”他微笑著對老人這樣回答。
老人很驚訝地打量了顧立秋一眼。“上帝死了,是被眾人殺死的,所有的人都是凶手”。
這又是尼采的話。顧立秋扭過頭看著他,老人低著頭,眼神裏有些傷感。“您是哲學家嗎?”他問老人。
“不,我是生物學家。”老人下意識地看了看身邊的手提箱。“我是來參加一個國際會議的。”他對顧立秋放鬆了戒備,從口袋裏掏出一支煙,遞給顧立秋。顧立秋拿出火機,幫老人點煙。
“時間之痕可以解釋一切。”顧立秋深深吸了口煙,悠然吐出一口煙圈。
老人沒聽懂,喃喃問了聲,“時間之痕?”他第二次看了看自己的手提箱。“我這些年一直在研究一些東西,一些關於如何徹底改變人們意識的東西。”
“就像毒瘤?”顧立秋笑了笑,“你知道什麼東西繁殖起來是最可怕的嗎?細菌?老鼠?蟑螂?都不是。當一個想法被植入到你大腦中時,就會瘋狂滋長蔓延到整個大腦。它會吞噬你的一切觀念,就像癌細胞一樣擴散到你的全身,最終將你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