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父親(1 / 1)

父親是個很直的人。他記事起父親一直很凶,總是用瞪圓了的眼睛盯著他,於是幼小的他很是怕他。父親說話聲音很大,常常是一件雞毛蒜皮的事而他會為了維持自己的觀點和別人爭到把嗓音提高幾倍把脖子變粗把臉變紅,因此得罪親親鄰居便成了常事。他記事的時候父親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所以經常和母親吵架,然後嚇得他和妹妹一起哭。

父親待人接物頗有些凶巴巴的氣勢,曾經追打著逃課的他去上學,他小時候更親近母親一些,認為父親並不疼他,從來都不關心他,他甚至懷疑自己不是親生的。父親總是在他做錯了事之後罵他為何不去死,街上被車撞死的人那麼多,為何不撞死他呢。那一刻他覺得他是恨父親的。他曾經因為這句話而離家出走,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餓死,就如同他不知道找不到他的兩天內,父親沒吃過一個饅頭,沒喝過一口水,用雙腳跑遍了所有的親親,所有的同學。當找到他時,他記得父親的眼睛陷的很深很深。他幻想有一個家,一個溫暖的家,父親可以細心地與他溝通,關注他的衣食住行,好讓自己在別人麵前炫耀。

上初中時,因為隔家太遠,成了寄宿生,一周內隻有周末可以在家。某隔星期一早晨因為起得遲了,父親便大吼著用自行車載他去學校————那時候他並未學會自行車,而且家裏很窮,生活一直很拮據,也買不起自行車給他代步,家裏唯一的一輛舊自行車是父親每天去距家二十多裏的鎮上做建築工用的。

由於天還沒亮,而且夜裏又下過一場雨,原本就不平坦的黃土路顯得更加泥濘,到了路窄的地方,車子直打滑,毫無疑問連人帶車摔了下來,之後父親一個勁地問他疼不疼,傷沒傷著。他知道他沒傷,因為在他跌下之前父親搶先一步用身子護住了他。

初三時他頭腦發熱,一心想著結束讀書生涯,為此曠了十多天的課,等父親找到的時候學校已經開除了他。盡管這樣,他並不在乎。可是父親舊不同了,吃不嚇飯,睡不著覺,天還沒亮就去領導門口候著,托管係,求人,花錢讓他回學校。盡管父親不懂得怎樣求人,也盡管父親的錢是一天十二個小時背鋼筋背來的,課父親還是毅然地把他弄回了學校。那段時間,父親老了許多,頭頂也因為頭發脫落而顯出黑黑的皮肉。父親沒有罵他,隻是一味地求他好好讀書,他看著流淚的父親,真想大聲地叫他聲爸。

高中的那幾年,妹妹在上初中,母親有時常犯胃病,所有的擔子就全落在父親一個人的肩上,那是家裏最困難的時期。他打著自己做飯的名義,卻每頓都下館子,一個月三四百元的生活費比別人多了好幾倍,因為他隻知道父親會每月按時給他送來足夠多的生活費,卻從不知道那些錢是父親看盡臉色後付息借下的,他當時真的是太聰明了。

那個冬天,父親給他買了新衣服,給了他生活費。

而在許久之後,他才知道,父親一年不過兩雙鞋,幾年才買一身新衣服。他才知道父親給他買新衣服的那天,一整天都沒吃東西,而父親卻在給他買餃子的時候說他吃過了。

別看那餃子總是憋著嘴,卻包含了一肚子的人情味。夜深的時候,父親還空著肚子走在回家的黃土路上。

為了他,父親什麼都做了,也什麼都受了。四十歲的光景,全沒了以前的傲慢氣息,嘴軟了不少。然而他還是背起鋪蓋走進了煤窯,因為父親知道他要上大學,必須上大學。還要需要更多的錢。

冬天滴水成冰的時候,父親還在煤窯裏使勁地掄著鐵鏟,滿臉汙黑的拿到工資的時候,他笑了,笑得很甜,露出潔白的牙齒,因為他知道,肮髒也是一種幸福。

父親一直給他最好的,他並不語言來證明這一切,因為他知道自己無法改變的大嗓音會讓兒子討厭。也不會在人錢擺起父親的架子,他給兒子的隻是愛,隻是善良,甚至是有些粗魯性格所掩藏不住的最柔軟的最細微的愛,他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不識得幾個字,然而卻最懂得人世間的愛,他沒有奢侈的物質享受,然而卻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在時間麵前,我們什麼也不能留住,唯有好好的珍惜。所以我們沒有必要去傷感今天的不愉快,沒有必要去傷懷窮苦的物質生活。笑,彼此多一份笑,人生本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