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嘛,音樂家為什麼不向音樂求救呢?希臘神話中底弗拉斯戈萊不比斯國王安菲翁,不正是利用五弦琴奏出的音樂,使那些石頭都自動地堆砌起來,從而建成了底比斯城的嗎?
那些猛獸不正是在俄耳浦斯那充滿激情的琴聲影響下被馴服,匍匐在俄耳浦斯膝下的嗎?所以,我們應該完全相信這隻加利福尼亞熊,也會為音樂所感染。確實如此,你看,它的野性正在消失,看來它也酷愛音樂。所以,隨著“四重奏”井然有序地後撤,熊跟著他們,不時發出音樂迷的輕聲呼喊,似乎是在連聲叫“好”。
一刻鍾後,我們的四個夥伴已經走出了這片可怕的林子,此時,伊凡爾內仍舊拉著小提琴。
那熊停了下來,兩隻肥厚的熊掌相互拍打著,似乎沒有再向前走的打算了。
這時,潘希拉也拿起了樂器,叫道:“讓我來拉上一段熊之舞,歡快一些!”於是,第一小提琴手用長調起勁兒地演奏著這個熟悉的旋律,而中提琴則讓這優美的樂曲中多了一些刺耳、雜亂的低音。於是,這頭野獸手舞足蹈起來,隻見它舉舉右腳,抬抬左腿,蹦來跳去,扭腰弓背,已經完全陶醉了,甚至把自己的這四個獵物都拋到了九霄雲外。當這四個阿波羅的弟子安全到達弗來西時,已經是9點多了。他們邁著輕快而有序的腳步快速走完這最後一段路程,盡管已經沒有熊在後麵追趕他們了。
他們來到栽種著山毛櫸樹的小塊平地上,這裏四周圍著四十來所木頭小房子,這就是弗來西——離海岸兩英裏的一個孤零零的村莊。
我們的幾個藝術家在樹木掩映下的幾座住宅間靜悄悄地前進,最後來到了一個廣場。在這裏,遠處一座簡陋的禮拜堂隱約可見。
“這也算是個村子?”潘希拉說。
“算是個熟睡了的村子吧!”邵恩聳了聳肩膀說。
的確,村子裏寂寥無聲。所有的窗戶都關得嚴嚴的,裏麵沒有一絲亮光。四位音樂家在這塊黑暗的空地上尋覓著,然而,他們連客棧的影子都找不到。
是啊,車夫說的那家可以接待旅客的客棧在哪裏呢?難道他說的都是夢話嗎?或者——“四重奏”迷路了——這裏根本就不是弗來西?
四重奏顯得很茫然,看來有必要找個人問問情況。
於是,“四重奏”接二連三地敲村民的門,敲了足足有十幾家,然而竟沒有一家回應他們。
麵對這種沒法打破的靜寂,他們該做些什麼呢?繼續朝聖地亞哥方向趕路嗎?那大家會因為饑餓和疲勞而累倒在路上。況且,應該走哪一條路?四周一片漆黑,又沒有一名向導!應該想辦法到另一個村子去。但是,去哪個村子呢?根據馬車夫所言,這片沿海地區除了弗來西就沒有別的村子了。最好還是等天亮再說吧!可是,在這空曠的地方過上六個小時,對於這些充滿浪漫氣息的藝術家來說,這個想法也是極不可取的。
這時,潘希拉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朋友們,”他說,“既然我們的音樂對熊都能有效,為什麼我們不拿同樣的辦法在這個村莊裏試一試呢?我們剛才用一小段音樂就馴服了那隻熊,現在就讓我們來上一段熱烈的合奏來叫醒這些沉睡的人吧……”
邵恩不等潘希拉把話說完,就迫不及待地從琴匣裏拿出了他的大提琴,把鋼架支在地上。由於沒有椅子,他就站著,手裏拿著琴弓,準備把所有的聲音都盡可能地釋放出來。
同時他的同伴也做好了準備,他們將淋漓盡致地演奏一段樂曲。
“翁斯羅的降B調四重奏,”他說,“開始……準備……起!”
這首四重奏,他們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出色的演奏家們靈巧的手指在琴弦上舞蹈。
四位演奏家此刻來了靈感,他們演奏得十分投入。
即使在美國的娛樂場所和戲院演奏時,也從沒有這樣充滿激情。村子上空頓時回蕩著一種激昂和諧的悅耳琴聲,除非是聾子,否則誰能抵禦得住它的魅力呢?
然而結局卻是他們所意想不到的。那些房子的大門還是緊閉著,睡夢中的人也並沒有醒來。弗來西仍然無聲無息。
“啊!豈有此理!”邵恩氣極了,“這些蠻夫的耳朵難道和他們這個地方的熊一樣笨嗎……沒辦法!重來!
不過這次,伊凡爾內拉D調,弗拉斯戈萊拉E調,潘希拉拉C調,我還是拉B調。現在,大家使勁兒拉!”
這樣的安排是多麼的不諧調啊!簡直要把人的耳膜都震破了!
不管怎樣,邵恩的主意還不錯,優美的旋律沒能達到的效果,反而讓這亂七八糟的演奏完成了。弗來西村終於蘇醒了。好幾家玻璃窗陸續有了亮光,有兩三家點上了燈,村裏的居民開始有動靜了。
“不好,他們也許會朝我們扔蘋果。”潘希拉演奏到一個休止符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