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欽差大臣離開以後,鄧蒂斯恢複了生存的欲望,耐心地等著好消息降臨。可是,時間是沉默的,兩星期過去了,二十天過去了,不久已經滿一個月了,依舊音訊杳然。鄧蒂斯想來想去,隻好自己安慰著自己說:
“那位欽差大臣可能還在其他地方視察,說不定要三四個月後才能回到巴黎,而且光是辦這種事情的手續也要花費不少時間。總之,再等半年看看吧!”
鄧蒂斯開始在牆上記日子,每天畫一道,一直沒有間斷。但是,預定的半年又過去了。當他畫到滿十個月的時候,終於感到非常失望。
“完了,什麼都完了,再等也沒有用了。”他喃喃自語著。可是,他卻不能馬上死掉這個心,還抱著一絲希望。整整一年了,仍然是什麼消息也沒有。
又過了一年。
“上帝呀,請救救我吧!隻要讓我離開這個牢房,即使縮短我的生命,我也願意的。”鄧蒂斯不知道有幾十次、幾百次這樣熱切虔誠地祈禱。他把額頭靠在地板上,流著眼淚,希望上帝能伸出手來救他脫離苦海。可是,祈禱又有什麼用呢?上帝好像根本沒聽到他的哀求,也許假裝沒聽見,所以一直看不出有什麼效果。
白天的牢房也是黑暗的,隻在夏天的幾個月裏,有一道稀微的光線沿著階梯,透過鐵柵欄門射進牢房裏來。不過這還是可以忍受的,鄧蒂斯最苦惱的是沒有談話的對象。每天除了早晚送飯的獄卒以外,再也看不到別人。他隻好自己講話給自己聽,但日子一久,這種方法不但不能解決寂寞,反而引起莫名的恐懼。
“是誰?是誰害得我到這個地步?”有時候,鄧蒂斯用雙手使勁地抓住頭發,憤怒地叫嚷起來。他甚至用自己的腦袋去撞石壁,或者在狹窄的牢房裏來回走個不停。
“好,記住吧!萬一我能夠獲得自由,一定要找出那些害我的壞蛋,活活地弄死他們。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然而,鄧蒂斯盡管嚷著,又有什麼辦法呢?他畢竟是個囚犯呀!他握著拳頭,流著眼淚,直到精疲力盡了倒在床上。可是,他睡不著覺。第二天早晨,他的指甲脹成紫色,鮮紅的血液一滴滴地掉了下來。
冬天是徹骨的寒冷,夏天又熱得活像在蒸籠裏似的。鄧蒂斯常懷疑自己真的瘋了。這哪兒像人的生活?世界上的痛苦似乎全集中在他的身上。但是,他還是鼓勵自己,必須堅忍地支持下去。
牢房裏潮得發黴。牆上長著青苔,有各種小蟲爬著。鄧蒂斯覺得自己和那些小蟲並沒有什麼不同。他開始想到死。自殺吧!可是,用什麼方法呢?
他更加迷惘了。
不知不覺間,五年的歲月消逝了。
第二年或第三年的時候,鄧蒂斯偶爾也會做白日夢:如果伊夫堡的牆壁塌了,不是就可以逃出去了嗎?可是,這種幻想也隨著時間而衝淡了。絕望、悲哀啃噬著他的心靈。忽然,有一天,他想出一種自殺的方法,而且立刻實行起來。那就是餓死。是的,每天隻要把獄卒送來的兩次飯倒掉不吃,這樣連續幾天,就自然會餓死的。多年來,鄧蒂斯除了見到獄卒以外,這是第一次看到人的樣子,聽到人的聲音,觸到人的身體。他太高興了,緊緊地抱住法利亞長老,然後跪在地上,情不自禁地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