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心裏暗暗注意,張穎玉麵上卻是一絲兒也沒露出什麼異樣,隻輕飄飄再往那幾個丫鬟身上轉了一圈,見著多是花紅柳綠,穿戴打扮頗為精心,便稍稍咬了咬牙,隻對尚寧道:“相公,妾身這裏也是無事,隻想著前兒搬過來的家什都還沒一一收綴妥當。既然母親那裏暫時不須立規矩,我思量著竟還是早些將這些準備妥當了,也免得日後或是忙了,竟不趁手。”
“這卻也是。”尚寧這些年勤心讀書,坐在這裏半晌子,隻不過看著張穎玉初拉乍到的,略略陪半晌子罷了。要是心裏頭,還是念著讀書要緊的,此時見著張穎玉開口說要收綴東西,便也點了點頭,道:“你好生整頓,這屋子裏的丫頭隻管使著便是。倒也不必做得精細無比,隻粗略著過得去便是。這日子也長了,倒不必為著這一點時間勞累著了。我在這邊,隻怕你們也是不自在,竟還是娶書房裏頭去。一來,讀書要緊,二來也算兩廂便宜了。”
張穎玉笑著點頭稱是。尚寧便又多囑咐她兩句,轉過頭看著錦葵站在那裏垂頭低眉的,心裏由不得一動——這張穎玉瞧著形容言談,都不是那等不賢惠的,竟還是將錦葵之事慢慢說與她的好。由此,他便又指著錦葵道:“那丫鬟喚作錦葵,原是母親身邊的得力丫鬟,因著我這裏的大丫鬟去了,母親怕我去讀書,而這裏的丫鬟婆子無人壓著場麵,便賜了她過來。自打她過來,這屋子裏的事也爽利許多,娘子若是有什麼想問的,竟還是細細問她,隻怕比我知道的更多些。”
這話一說,張穎玉原本便提著的心重重一頓,差點兒就是要變了臉,一雙眼睛不由得在那錦葵身上轉了幾圈,看著她隻上前來垂頭行禮,這心底方稍稍緩了一緩,與尚寧笑著道:“原是如此,那我日後也少不得要借一借這錦葵妹子的力。”
錦葵自打尚寧開了口,便是心知有些不好,但這個時機她又能說什麼?若是開口吐出一個字,不但打了折尚寧的臉,隻怕更是要成為新奶奶的眼中釘肉中刺的。由此,她隻垂頭上前行禮,旁的一個字也沒多說,連著呼吸腳步也是輕緩了許多,生怕鬧出什麼聲響來,越發得惹人注意。隻是張穎玉這般說,她心裏頭一股子酸澀由不得往上翻湧,臉上雖沒帶出來,但回話的時候卻是比往日多了幾分澀意:“奶奶的話,奴婢可當不得,原不是什麼牌麵上的人,隻不過太太吩咐了,少不得經心些。”
微微勾起唇角笑了笑,張穎玉心底也算有點數了,當下淡淡說了兩句話,也沒多理會錦葵,隻將話題轉回來先送了尚寧出了門子,才是重頭回到屋子裏,召集了一幹丫鬟婆子,坐下來吃了兩口茶道:“我既是在這裏了,一時半刻的,少不得也要討你們的嫌的。到底是兩家人,有些地方到底不同的。因此不但就要孝順父母,善待兄弟姐妹,就是你們,也要好生相待。早日習慣了,這方是長處之道。”
“少奶奶說的是。”一眾丫鬟婆子聽得這少奶奶過來就是說了這些話,心裏也是帖服,忙就是垂頭束手齊聲應了話。心裏頭卻暗暗有些想頭:瞧著這新奶奶說話款段,一色色一樣樣都是和氣的,是不是……
這便那些人的心思還沒轉過來,那張穎玉便又是開了口:“隻不過,我初來乍到的,倒也不是十分知道這裏頭的事兒,有些手腕也施展不開來。今兒你們便一個個說了名字並掌的事兒,我也好做個花名冊兒,日後說到起來,也是個憑證。”說及這裏,她微微一笑,一雙妙目在眾人身上掃了一圈,才是點道:“這名冊麼,就讓這錦葵掌著,她本是這裏頭一個的,你們想來也是服氣的。”
此話一說,一幹婆子丫鬟都是一怔,明的暗的什麼意思的目光都是往錦葵身上掃去:瞧著錦葵平日裏話兒不多,雖說也是又能耐的,但也沒顯得這般能耐呀。新奶奶才過來,便是點了她,難道她早就是投了誠?還是這位新奶奶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原也是個手腕兒高妙的?
錦葵心裏微微發苦,知道這張穎玉隻怕是存了一點心思,想讓她與這裏的丫鬟婆子交惡。隻要是鏟除了她與下麵各色人等的良好關係,然後該是怎麼做,還不是她這做主子的幾句話幾件事兒的工夫?但她作為丫鬟的又能如何,上麵要她往東走,還能往西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