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堰河(2)(1 / 3)

使車輛如村婦般;

連咒帶罵地滾過……

在路邊;

無數商鋪的前麵;

潛伏著;

期待著;

看不見的計謀,

和看不見的欺瞞……

市集的喧聲;

像出自運動場上的千萬觀眾的喝彩聲般;

從街頭的那邊;

衝擊地;

播送而來……

接連不斷的行人,

匆忙地,

踉蹌地,在我這遲緩的腳步旁邊擁去……

他們的眼都一致地;

觀望他們的前麵;

——如海洋上夜裏的船隻;

朝向燈塔所指示的路,

像有著生活之幸福的火焰;

在茫茫的遠處向他們招手;

……

在你這陌生的城市裏,

我的快樂和悲哀,

都同樣地感到單調而又孤獨!

像惟一的駱駝,

在無限風飄的沙漠中,

寂寞地寂寞地跨過……

街頭群眾的歡騰的呼嚷,

也像颶風所煽起的砂石,

向我這不安的心頭;

不可抗地飛來……

午時的太陽,是中了酒毒的眼,

放射著混沌的憤怒;

和混沌的悲哀……

它;

嫖客般;

凝視著;

廠房之排列與排列之間所伸出的;

高高的煙囪。

煙囪!

你這為資本所奸淫了的女子!

頭頂上;

憂鬱的流散著;

棄婦之披發般的黑色的煤煙……

多量的;

裝貨的麻袋,

像肺結核病患者的灰色的痰似的;

從廠旁的門口,

不停地吐出……看!

工人們搖搖擺擺地來了!

如這重病的工廠;

是養育他們的母親——

保持著血統;

他們也像她一樣的肌瘦枯幹!

他們前進時;

濺出了遝雜的言語,

而且;

一直把繁瑣的會話,

帶到電車上去,

和著不止的狂笑;

和著習慣的手勢;

和著紅葡萄酒的;

空了的瓶子。

海岸的碼頭上,

堆貨棧;

和轉運公司;

和大商場的廣告,

強硬的屹立著;

像林間的盜;

等待著及時而來的財物。

那大郵輪;

就以熟識的眼對看著它們;

並且彼此相理解地喧談。

若說它們之間的;

震響的;

冗長的言語;

是以鋼鐵和礦石的詞句的,

那起重機和搬運車;

就是它們的怪奇的嘴。

這大郵輪啊;

世界上最堂皇的綁匪!

幾年前;

我在它的肚子裏;

就當一條米蟲般帶到此地來時,

已看到了;

它的大肚子的可怕的容量。

它的饕餮的鯨吞;

能使東方的豐饒的土地;

遭難得;

比經了蝗蟲的打擊和旱災;

還要廣大,深邃而不可救援!

半個世紀以來;

已使得幾個民族在它們的史頁上;

塗滿了汙血和恥辱的淚……

而我——

這敗頹的少年啊,

就是那些民族當中;

幾萬萬裏的一員!

今天;

大郵輪將又把我;

重新以無關心的手勢,

拋到它的肚子裏,

像另外的;

成百成千的旅行者們一樣。

馬賽!

當我臨走時;

我高呼著你的名字!

而且我;

以深深了解你的罪惡和秘密的眼,

依戀地;

不忍舍去地看著你,

看著這海角的沙灘上;

叫囂的;

叫囂的;

繁殖著那暴力的;

無理性的;

你的臉顏和你的;

向海洋伸張著的巨臂,

因為你啊;

你是財富和貧窮的鎖孔,

你是掠奪和剝削的贓庫。

馬賽啊;

你這盜匪的故鄉;

可怕的城市!

11.監房的夜

像棲息在海浪不絕的海角上;

聽風嘯有如聽我自己的回想;

心顛撲的陳年的破舊的船隻;

永遠在海浪與海浪之間飄蕩。

看夜的步伐比白日更要漫長;

守望鐵窗像嫌厭久了的辰光;

水電廠的徹宵的囂喧震顫著;

在把我那巨流般的生活重唱。

昔日我曾寢臥在它的歌唱裏;

具有一副鋼筋鐵骨;

而且也具有創造者的光榮。

今宵它的歌像有意向我揶揄;

——如愛者棄我遠去;

沉溺的浸淫在敵人的懷中。

12.畫者的行吟

沿著塞納河;

我想起:

昨夜鑼鼓咚咚的夢裏;

生我的村莊的廣場上,

跨過江南和江北的遊藝者手裏的;

那方淒豔的紅布,……

——隻有西班牙的鬥牛場裏;

有和這一樣的紅布啊!

愛弗勒鐵塔;

伸長起;

我惆悵著遠方童年的記憶……

由鉛灰的天上;

我俯視著閃光的水的平麵,那裏;

畫著廣告的小艇;

一隻隻的馳過……

汽笛的呼嚷一陣陣的帶去了;

我這浪客的回想;

從蒙馬特到蒙巴那司,

我終日無目的的走著……

如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