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生前還是死後,她的作品依然受到廣大讀者的歡迎,暢銷不衰。
美麗的開始,總是要有個悲涼的結局,才會更有詩意。三毛讓我們見證了奇跡,看見了她的陽光,最終卻死在了那麼黑暗的地方。
3 落雨歸塵
生活,是一種緩緩如夏日流水般地前進,不要焦急,生的時候,不必去期望死的來臨,這一切,總會來的。
人之所以悲傷, 是因為我們留不住歲月; 而更無法麵對的是有一日, 青春, 就這樣揚長而去。
青春是最好的年華,如花的季節,可以肆意綻放,青春逝去又會感傷過往。
三毛從來不在乎時間的長短,她隻是注重時間的高度,人的生命不在於長短,在於是否痛快活過。
三毛是個不守信的人,她的生活一直在期待死亡。等了很久,從三十歲等到了四十歲,如今五十歲即將來臨,三毛在這個塵世多活了十八年。
當期待已經不在,生死就不再是由天定奪的了,三毛一直如一個靈魂般流浪,她想安定,她想回歸,死亡就是最好的約束,什麼責任,她曾經說過什麼也無所謂了,死了就一切都結束了。
那個人一直雲一般的縹緲,霧一樣的朦朧,如今隻是化作了雨,又被慢慢滲透,就那樣徹底消失了痕跡。
1991年1月4日,淩晨2時左右,三毛在台北榮民總醫院,用一條咖啡色絲襪結束了生命,想念48歲。
已是過了青春年華,早已成熟不似年輕的衝動,正是生命沉澱的時候,三毛離開了,獲得了一己解脫,而讓無數人為之流淚悲痛。
在1991年1月2日的時候,下午四時三十分,台北榮民總醫院來了一位很特殊的病人,那就是三毛。
體弱多病的三毛,住院已是家常事,這次的病因是:子宮內膜肥厚,影響荷爾蒙分泌。不是很嚴重的病,更不是絕症。
三毛的母親得了絕症,三毛一度懷疑自己也命不久矣。她對人說,她可能得了子宮癌,神情悲戚黯然。 三毛在和青少年的通信中,不止一次地祝福他們,健康一些,再健康一些!
三毛最後一次住院,病因是子宮內膜肥厚,影響荷爾蒙分泌。不是絕症, 但平素眾多的病痛,已纏繞得三毛苦不堪言。
三毛沒有死於疾病。但她的死,與病痛大有關係。如果身體強壯一些,許多煩惱和神經質的反應,都會比較容易對付。
她的病房,在中正樓A072室。這是一套帶有浴室衛生間的單人病房。病情檢查的時候,沒有發生特別異樣的事情。三毛對治療很是配合。
1月3日。上午十時,趙灌中大夫為三毛做手術,清除掉子宮內膜肥厚部分。手術僅十分鍾,很順利。之後,她的荷爾蒙分泌恢複正常。
趙大夫對三毛說,她患的是一般性疾病,不是癌症,很容易治療,也不是什麼會死人的病。手術後服用藥物,內分泌就會慢慢改善,月經也會正常。
醫院安排:三毛五日出院。 年邁的父母,陪在病床前。三毛在手術全身麻醉醒來後,要母親替她梳洗一下。三毛說,越好的心理醫生,一會回來看她。三毛最近的精神很是不正常,也總是才有幻覺產生。
然而,等了很久,母親並沒有發現心理醫生的到來,這個時候的三毛神智也不是很清醒,說的話也總是讓人分不清真假。
三毛說過一句話:“我已經擁有異常豐富的人生。”
在病床上,三毛告訴母親,她突然產生了一個幻覺:“床邊有好多小孩跳來跳去,有的已長出翅膀來了。”
三毛的幻覺時常發生,她是個想象力非常豐富的女人,在她的作品中可能夠看得出來。沒有人會覺得不正常,因為這對於三毛來說是很正常的事情。
三毛吃了一點東西。對父母親說道:“我已經好了,沒有病了,你們可以回家了。”
陳嗣慶夫婦離開三毛的時間是晚上八點。據陳嗣慶回憶,分別時,女兒沒有說什麼特別的話,仍舊是往常的那幅樣子。
大約過了三個小時,母親早已回到家裏,接到了來自醫院的電話。沒有什麼特殊狀況,那是女兒與母親的談話。依然是病情,開始三毛的語調很是平穩,忽然就聽三毛在電話裏,很大聲、很急切的,吐嚕吐嚕地說了一串話。
母親年紀大了,也聽不清三毛再說什麼,等到又清晰的時候,三毛在那頭說:“那些小孩又來了。”三毛總會出現幻覺,母親便說:“也許是小天使來守護你呢。”話筒裏傳來很淒涼的一聲笑,三毛就掛斷了。
母親年紀本來就大,還要為這個也是母親年齡的三毛操心,三毛自殺隻是為了自己,卻從不想上了年歲的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又是怎樣的淒涼。
晚上十一點多鍾。榮民總醫院。大夜班工作人員查房,發現三毛的燈還亮著。三毛告訴工作人員,她的睡眠狀況很不好,希望不要在夜間打擾她。
1月4日。清潔女工鄭高毓推開了A072 病室,走進屋裏準備打掃。突然,她驚住了:病人,在衛生間裏,已經死了。
三毛用一條咖啡色長絲襪,自縊於浴室吊點滴的掛鉤上。那個喜歡鮮豔的衣服,紅色高跟鞋的女子,死的時候是如此的蒼白。
醫院立即到北投分局,向警方報案。四個小時後,法醫劉家縉、檢察官羅榮乾趕到病房察看現場:
三毛身穿白底紅花睡衣被平放在床上。脖子上,有深而明顯的尼龍絲襪吊痕,痕跡由項前向上,直到兩耳旁。舌頭外伸,眼睛微張,血液已經沉入 四肢,身體呈灰黑色。
法醫鑒定:死亡時間為 1 月 4 日淩晨二時左右。 警方檢查了病房和浴室,未發現他殺疑點。警方斷定:三毛係自縊身亡。
警方還指出:三毛自縊在浴室內馬桶上方,馬桶上安有護手。如果三毛尚有求生念頭,可以扶住把手保住生命。但是,三毛沒有那麼做。
上午十時四十五分。醫院將三毛的遺體移交給親屬陳嗣慶。 三毛,被安放在榮民總醫院太平間裏。
陳嗣慶夫婦,陷入了極度的悲痛之中。父親談起愛女:“她從小就是一個特殊人物,和一般小孩子不一樣的人,凡是過分敏感,這種危險的傾向總是存在的。”他說:“我很難形容我的女兒,我想,她一直感到很寂寞吧!”
兩千萬的台灣人,為這個消息悲慟,世界各地的讀著為隻嗚咽,可歎,可悲,雖然不是如花少女,但三毛的年華一直是那樣眼裏,青春並不隻限於年紀。
父親打算,將三毛生前精心布置的育達商校附近的公寓,辟為她的紀念館。
母親繆進蘭身患癌症近六年。聽到女兒的凶信,幾乎昏厥。從醫院返回家裏,悲痛萬分,並深閉不出。
除了自殺這一方麵,三毛是很孝順的孩子,對父母親也很照顧體貼。她常常說要自殺,說了很多次,每一次聽都是一種煎熬。
但和牧羊童常說狼來了狼來了一樣,自殺也隻是被當作“文人的瘋話”,搞藝術創作的人,大多數人都是被認為不正常的,三毛不瘋話,大家也都理解。
況且最近也沒有什麼芥蒂,更沒有什麼不愉快,她是沒有理由尋短見的,誰料得到竟是這麼樣的糊塗。
三毛經常對母親說:父母在不遠遊。可能是年輕的時候在外太多年了,後來,三毛都是待在家裏,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
三毛生前曾對母親說過,喜歡火葬,她認為那樣幹淨,生前最喜歡黃玫瑰,死後母親把那件三毛在家最喜歡穿的衣服上,繡了漂亮的黃玫瑰,外麵就是一個漂亮的棺材了。
三毛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走了。被疼愛的孩子,你為什麼如此地想不開?
三十年來三毛先後遊曆五十多個國家,為她的作品打下了豐富的生活基礎。丈夫荷西去世之後,更是辛勤筆耕,經常每天工作十六個小時,結果頸椎、肩肘都落下重症,加上年前跌傷,肋骨錯位卡在肺中,又連綿不斷地發燒、昏厥,有時竟連軟軟的衣服在身上都痛不可當,隻能把自己泡在浴池中減痛。
三毛煙抽得很凶,止痛片更是一把把往嘴裏送,對身體也不是很愛護。總是喜歡喝酒,還喝的爛醉如泥,有一次竟然從樓梯上摔下來,還切掉半個肺,而她卻毫不在乎。
三毛的每一段經曆都是一個傳奇,都是故事一樣的存在,都是用深埋身心的巨大痛苦拚搏來的,是讓無數人感懷於心的。她的創作不嬌柔,不造作,呈現的內心最真實的畫麵。
三毛對生命的看法很是特別,她相信人是分肉體和靈魂兩種形式的,她毀掉了她的身體,她的靈魂又存在了哪裏。
三毛是很有靈性和聰明才智的,也許她是拋下有病的軀體,步入另一形式的生命。三毛的經曆豐富,活了四十多歲仿佛活了四百歲。
也許三毛是不適宜活在這個世界的,她是如此的痛苦,生命之神讓她染上諸多疾病,死神又在二次拒絕後,才把三毛納入了懷抱。
這樣也好吧,死了就不孤單了吧,但願她能得到她一生祈求的滿足與快樂。荷西,荷西還在那裏等待著三毛,人間眷侶去了地府也是一對幸福的鬼魂。
三毛的自殺,與肉身的病痛無關,最大的可能是來自心靈深處的空虛寂寞。三毛一直有自殺的傾向。她是一個戲劇性很強、悲劇性很濃的人物,她是因失去愛與被愛的力量才離開人世的。
三毛的猝死,震動了千千萬萬熱愛三毛的讀者,尤其是青少年讀者。他們震驚、惋惜、悲痛……
天空沒有飛鳥的痕跡,而我已飛過。三毛的一生,就是最好的見證。
三毛這一生,永遠是一個書奴。她曾經說:“我看書,這使我多活幾度生命。”漫長的夜,一盞燈,一本書,足矣。
三毛在進入大學選修的是哲學,她一直在思考“人活著,是為了什麼?”當年,那個自閉的小女孩,在黑暗狹小的屋子裏也在思索著這個問題。
後來,三毛迷上了日本作家芥川龍之介的小說《河童》。《河童》對現實世界的嘲諷、否定和作家本人自殺而死的結局,使三毛產生了強烈共鳴。
一個台風之夜,三毛割腕自殺,生命線的那頭沒有呼吸,但三毛還是被救了回來。有一次的吞藥尋死,三毛便懂得了,死都不怕,為什麼還怕活著。
作家李敖說:“三毛很友善,但我對她印象欠佳。三毛說她‘不是個喜歡把自己落在框子裏去說話的人’,我看卻正好相反,我看她整天在兜她的框框,這個框框就是她那個一再重複的愛情故事,其中有白虎星式的克夫,白雲鄉式的逃世,白血病式的國際路線,和白開水式的泛濫感情。如果三毛是個美人,也許她可以有不斷的風流餘韻傳世,因為這算是美人的特權。但三毛顯然不是,所以,她的‘美麗的’愛情故事,是她真人不勝負荷的……”
是的,三毛是崇尚自由的,她一直用流浪來證明自己的灑脫,可她的心靈從未被解脫。生活在糾纏著她,生命還在等著她破解,活或死,等在等著三毛來抉擇,一個個框框束縛她,壓抑她,她已經快要無法呼吸。
繪畫老師顧福生,是三毛一生中的貴人,他把那個孤獨的少女領進文學的大門。從此,文學把這個心靈陷入苦海的少女拯救出來。
1973年,三毛與荷西結成夫婦。在沙漠和大西洋的海島上,度過了六年神仙眷侶的生活。
那是她“前世鄉愁”的地方,那是世俗之外的世界。三毛逃避了滾滾紅塵,來到夢中的懷抱。三毛是沙漠的女兒,撒哈拉永遠都對她深情。
三毛說,她不過是像寶玉出家那樣,頭也不回地奔往沙漠罷了。兒時的那段,寶玉告別父親那段,白茫茫的雪地,卻也是離開的頭也不回。
荷西死了。三毛不得不回到她視為紅塵萬丈的台北。從1982 年 9月在文化學院教學,至1991年初自縊身亡,她在台灣定居了七年多。除去旅行、養病美國和三次返回大陸,她隻有四年的“紅塵”生活。
四年,多麼短暫的時間,思念,如此漫長的歲月。在這塵緣之中,三毛是紮根於泥底的浮萍,掙紮著要去更遠地方。
她會把自己的死,視為脫離苦難的極樂康橋。她不會太痛苦。 三毛的出世生命觀,導演了她淒美的一生。
三毛,是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中國文壇上最風靡、最受歡迎的暢銷作家之一。她是萬千少男少女心中的偶像,她是照耀台北的“小太陽”。
“台北的小太陽”,光芒萬丈,而“太陽”本身,卻孤獨得要命! 三毛的心要逃脫在五行之外,可肉體卻貪戀紅塵的那一縷醇香。三毛,是一個身在夜市,卻愛喝玉冰的人。
三毛這翩翩起舞的蝴蝶,在人世間遊蕩,不應該的年代,誰又能擺脫人世的悲哀。
紅塵中的三毛,依然在辛勤耕耘她的文學時代,隻是風景線一變再變,情感總是起伏再波蕩。如夢的遠方時光,如今夜市的一盞孤燈,低回著一種寂寥、落寞、婉麗和悲涼的調子。
文采依舊,並沒有到了江郎才盡的地步,韶華依舊,隻是心態已是明日黃花。
三毛知道文學,是一種創新。無論是異域沙漠時光,還是都市下流動的暗影,終有數到盡頭的時候,那個時候是停止,還是去開拓。
新的題材,新的作品,不僅是讀者的需要,更是三毛這個浪漫女作家的追求,把一樣的酒裝在了不同的瓶子,那樣的事情,三毛做不到,也不會去做。
茶館酒肆有她的笑談,荒山野嶺裏留下足跡,用“三毛式”眼睛,咀嚼觀察一切。她愛她的家鄉,她更愛她的祖國,三毛希望人們稱她為“中國作家”,而不是“台灣作家”。
對海峽對岸的那塊土地,她始終愛的深沉,愛的無悔,有一段時間,台灣當局禁止打擊三毛,她也從未舍下對大陸的愛。
三毛總是生病,但她從來沒有害怕過病魔,她是一個淡然感性的人。在疼痛來的時候,三毛會發泄她的痛苦,過後,她依舊還是那個淡然原來的自己。
隻是疾病困住了三毛的身體,卻也捆綁了身體的那個靈魂,既然這副軀體已不能帶著她前進,那三毛就拋棄了它,靈魂獨自奔跑。
三毛,在很久以前,就在設計她的葬禮,婚禮是倉促的,而葬禮卻勾勒了那麼多年。
1990年12月16日,散戲回來的路上,她走進一家靈堂,突然要求,請同來的朋友、舞台設計師登琨豔,為其設計葬禮。
三毛說:“我已經擁有異常豐富的人生,要學三島由紀夫的死亡方式。”
她一直在設計,在等待那一刻的到來,可惜天未從人願,她便自己動手實現了那個策劃了很多年的事情。
1991年元旦,她莫名其妙地送給母親一張生日賀卡,上麵寫道:“親愛的姆媽,千言萬語,說不出對你永生永世的感情。”母親告訴她,離生日還有一個月呢,三毛答道:“再晚就來不及了。”
1991年1月1日淩晨,三毛給大陸作家賈平凹寫信,相約來春西安再見。當天,她住進榮民總醫院。毫無疑問,一個沒有生之欲望的人,是不會躺在手術台上,靜靜地接受治療的。
正如三毛本人所格信的:命運的悲劇,不如說是個性的悲劇。三毛的自殺,很大一部分取決於她的性格。
唯浪漫主義,她從來分不清現實與夢,她一直都在做夢,夢醒了,三毛卻認為是噩夢的開始。愛情已經離他而去,人世還有許多糾紛。親情,沒有濃烈到挽回那顆沒有愛的心。
三毛一直是渴望被愛的,當愛來臨時便逃開。三毛是一個喜歡幻想,愛做夢的作家,當幸福來臨時,她就選擇悲涼的結局。
有的人走了就是走了,有的人離開了,卻從未離開過。三毛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子,活著讓人為其牽腸掛肚,死後還有無數的人在心裏緬懷著她。
三毛帶著她的夢義無反顧地走了,安靜的時候品她的繁華喧鬧,熱鬧中想她恬靜淡然,總是讓人無法不想念,又有些怨恨。
她說,一個有責任的人是沒有死亡的權利的!那她怎麼會選擇自殺呢?是對生無戀了,還是對死無懼了,或者對生活沒有期盼了……
青春吹動了長發,牽引你的夢,紅塵已留下你的微笑。春雨的夜晚,為你難眠;嬌嫩的花朵,在散發你曾經的芳香;漫天的飛絮,到過你曾經的足跡。
春去秋來,宿命裏誰在安排,紅塵暗香,為何不見了你的容顏。冰雪寒夜掩不了曾經的光彩,前世輪回,低語喃喃在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