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阡陌一夢——永遠的三毛(2 / 3)

從前的自閉少女,如今已是光芒四射,那個小小的黑屋子,也管不住她的心了。

1981年11月起,三毛從台北啟程,經北美,飛抵墨西哥,持續了為期半年多的中南美洲旅行。

行走在萬水千山,執筆於心中溝壑,每一個地方,總有它的故事,每一個故事,展示它獨特的風情。

三毛是一個“花心”的人,她執著於尋情,她又是一個多情的人,留下她的足跡,留下她的年華,纏綿的藤蔓還沒有蔓出,她就已經抬起了腳,離去。

2 鏡花水月

紅塵白浪倆相茫,隨緣歲月幾度,終身難安於立命,幾度春秋,幾許年華。

三毛的文章是生活,是經曆,再加上夢想。楊柳微擺,那是輕風在動,枝丫糾纏,那是一種纏綿,簡單隨意,就隻是因為簡單,因為隨意。

幻想出來的東西,讓人有些迷戀,但不會給人沉醉的感覺,隻有最親身的經驗,最貼切的表達,才能最深入情景。

十七歲好女的《惑》,那是一個正在自閉少女的迷茫,內心渴望愛,渴望被關,一個人總是會有些懦弱的,孤單就是最大的弱點。

這是三毛出版的第一篇文章,三毛也是極其自豪的,就是她寫過的文章,從來沒有被退稿的情況。

在那之後,三毛也是陸續有了很多作品,但最經典的還是要在去沙漠之後的。

《撒哈拉的故事》,三毛用文字鑒證了她的奇跡,第一個在沙漠上行走的女人。

那裏有哭笑不得的芳鄰,還有對三毛傾心的同事,喜歡英俊帥氣荷西的人也不會少。

有一篇文章是《我的另一半》,當然,三毛的另一半就是荷西,但倆人都不承認這樣的說法。自己的就是自己的,怎麼可能再分給彼此,倆人都崇尚獨立自主權。

荷西給了三毛最大的自由,讓她做她想做的事,但是無規矩不成方圓,無法不成國,夫妻間還是有最根本的不能超越的底線。小三,古今中外從不缺乏的存在,在這個神仙眷侶的家中也不例外。

隻不過是三毛的追求追到了家裏,而三毛則是從苗頭抓起,有美女的出現,三毛就絕不會放縱荷西的眼睛,夫妻間的情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了。

《我和大胡子》,那個英軍爽朗的西班牙男子,穿山越海來到了三毛的家鄉台灣。也是風靡一時的人物,三毛的情,三毛的愛,她從來也不限於用文字炫耀她的幸福。

三毛的創作從來沒有缺乏,在那貧瘠的沙漠,她有寫作的最大熱情。淺顯簡單的文字,妙語連珠的故事。有很多人評論,三毛那時候的文章淺顯沒有深意,給小孩子看的,但誰在乎呢,三毛是不在乎的。

三毛隻是做她喜歡做的事,寫她想寫的文字,如果小孩子對她說,你寫的故事很有趣,那麼,三毛會非常高興的,她認為她寫的東西有人看,被人看懂,那她就成功了。

離開了沙漠,離開了那裏的可愛的人,那漫漫黃沙,三毛的文學並沒有枯竭,沙漠上,一望無際的黃沙,三毛的創作源泉也延長的那麼遠,覆蓋的那樣廣,有生活,就有創作。

從沙漠到海島,三毛繼續她的文學創作。特別是在荷西失業的那段時間,三毛拚命的創作,微薄的稿酬就是家裏唯一的經濟來源。雖然這對小夫妻成為了名人,與眾不同的人物,但還在為生計哀愁,光芒的背後,有的還是眾生的平等。

那個時候的文學,對三毛來說,是櫻桃還是蛋糕,三毛也說不清楚的吧。

1978年的冬天,三毛和荷西住在丹娜麗芙。夜深人靜,才是靈感最多的時候。黑夜暫時組織了白天的喧囂,繁華過後,黑夜釋放了最純淨自然的美,淨化心靈,淨化心中編製的那個美麗故事。

三毛便是每日夜間創作,她發現荷西因為她夜間寫作而不能入睡,便停止了寫作。擱筆大約十個月,沒有一部作品問世。

寫作是三毛的愛好,但荷西卻是三毛的全部。有荷西的擁抱,生活就不需要別的調味劑。

對於有的作家來說,寫作他的是生命,是他的全部,生活中如果沒有文字,那他就會活的生不如死。

三毛的寫作就隻是寫作,最開始是愛好,後來為了稿酬,三毛的寫作沒有說是轟轟烈烈,也不是天崩地裂,或者苦修二十餘年,最後終成始作。

她的字很是簡單,隻是因為寫而寫,想寫而寫,如此而已。她不求她的作品流芳百世,也不是什麼經典著作,隻要有人看,有人喜歡,那就夠了。

後來,倆人到拉芭瑪生活了七個月,同樣沒有一篇作品問世,直到荷西逝世。如果荷西一直活著,三毛或許就再無作品,也可能不會有後來那些遊記,荷西毀了三毛,可他有成全了三毛。

荷西的死讓三毛悲,河西的愛讓三毛痛,荷西陪三毛做了一場很美很幸福的夢,但卻沒有陪到最後。

夢初醒,花已落。三毛對這個人世絕望,一切的幸福都是鏡花水月,求不得就不求了,三毛是渾噩著過的,生活就是那樣來過且過。

海島時期,就是三毛沙漠文學的第二時期,在三毛大約隻有兩年的創作時間。雖然創作時間隻比在撒哈拉多了幾個月,但她的作品,卻多了很多。

這一時期的作品,要比《撒哈拉的故事》成熟得多,又一個青澀的作者慢慢進化到成熟的作家。熟能生巧,寫作也並不例外。

個別作品很是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內容更加的充實,思想更為豐富,塑造出了很多生動精彩的人物。

在她的作品中,更能看出三毛靈動的思想,與對生活的細膩。情節人物雖是天馬行空,但讀者讀者就總會有那麼同感,那麼熟悉。

在沙漠文學的第二個時期,三毛作品的內容,大致可分為三類: 一類是沙漠故事;一類是海島故事(大加納利島和丹娜麗芙島);一類是她去撒哈拉之前的早期生活。其中,以反映沙漠時期的作品最精彩,幾乎每一篇,所蘊含的思想和內容分量,都超過了她沙漠文學第一時期的作品。

《稻草人手記》是三毛離開撒哈拉後的第一部作品集。有趣的是,收入的十三篇作品中,沒有一篇是屬於沙漠的。大概是離開了沙漠,對沙漠的理解也就終止了,也或者是習慣了沙漠生活,想換一種口味吧。

那十三篇作品都是一些生活小品故事,沒有特別出色的作品。簡單通俗的故事,詼諧的描寫手法,塑造一個個或尖酸、或勇敢的人。

《稻草人手記》是三毛沙漠文學時期分量最輕的一個集子。這本文集涉獵的範圍很廣,比以前的作品廣泛博雜得多。時代也跳轉得很厲害,地點也不斷地變化,把三毛少年時期、留學時期和在加納利島時期的生活,都很生動地展現出來。

出現了一些新人物。如婆婆(荷西母親)、米蓋(荷西同事)、賣花女(加納利小販)、達尼埃(島上鄰居)等等。這裏麵,婆婆的形象,三毛寫得很是有趣。

在三毛的筆下,婆婆的形象一再出現,卻一次比一次麵目可憎。婆媳關係,永遠是一個難解的題,隻能用道德來束縛,卻又是那麼微弱。

在《稻草人手記》中,三毛的婆婆總共出現了兩次。第一次《親愛的婆婆大人》,寫三毛初次拜見婆婆,在馬德裏相處的一段日子。

兩人對於荷西都是很自私的人,一個要搶回她的兒子,一個要守護她的丈夫,對方頗有敵意。

三毛對荷西是驕橫的,但也是溫柔的,她願意為荷西做一個小女人。

經過三毛的主動示弱與種種努力,她終於獲得了婆婆的好感,最後終成化敵為友的喜劇。

散文《這種家庭生活》是第二次,講述的是荷西和三毛從撒哈拉戰火中逃離出來,一貧如洗的時候。

婆婆帶著女兒、女婿和外孫,來這裏旅遊,買了很多商品,商品在這裏是免稅的,婆婆購物很是瘋狂。

她對兒子的困境置若罔聞,還帶來很多麻煩,而且還大揩其油。婆婆不再是親愛的,是一個年老的巫婆,吝嗇而又缺乏愛心的母 親。

這個不是喜劇,三毛寫這個可能也是憤怒的吧。對於婆婆,她一直都是敬而遠之的,在河西的葬禮上 ,婆婆的愛依然還是那麼吝嗇。

在三毛後期作品中,婆婆又出現了兩次。一篇是《似曾相識燕歸來》。守寡的三毛來到婆家,婆婆費盡心機,與兒媳爭奪荷西的遺產,明明對荷西的愛那樣的少,卻又要求荷西更多的財物。

另一篇是《背影》,追記婆婆在荷西葬禮之後的種種惡劣表現;哭號幾聲之後,便帶著其他親屬們,到街上搶購免稅商品,等等。

在三毛看來,婆婆瑪利亞簡直到了寡情無義的地步,尖酸、刻薄,和全天下的壞婆婆一樣。與她可愛的兒子荷西,真是相去萬裏。

盡管三毛自視浪漫、脫俗,但在婆媳關係方麵,與天底下大部分媳婦相似。

小說散文集《哭泣的駱駝》,大致和《稻草人手記》創作時間相同。共收入九篇作品:

《塵緣》(代序),《收魂記》,《沙巴軍曹》,《搭車客》,《哭泣 的駱駝》,《逍遙七島遊》,《一個陌生人的死》,《大胡子與我》,《啞奴》。

除代序外,其中五篇是沙漠故事,另三篇主要是海島故事。 經過一段時間的沉澱,沙漠故事在三毛的筆下,不再失之淺白,除了故事還帶有更深層次的東西,或多或少地更豐富和深厚了一步。不是刻意為之,隻是自然,就那麼自然地表達出來。

五篇沙漠作品中,以《沙巴軍曹》和《哭泣的駱駝》較為突出。其中《哭泣的駱駝》是三毛一生所有的沙漠作品中,最優秀的一篇。 在《撒哈拉的故事》和《稻草人手記》中,三毛的作品,以輕鬆活潑的喜劇和一些居家、旅行的小品為主。

與它們不同,三毛開始 揭示悲劇,訴說一些沉重的故事。八篇作品中,《沙巴軍曹》、《哭泣的駱駝》、《一個陌生人的死》和《啞奴》,或悲壯,或慘烈,或孤哀,或傷離。 這一幕幕感人的悲劇,占了全書的一半。

《溫柔的夜》,是三毛沙漠文學時期出版的最後一部集子。 書中除《寂地》一篇為沙漠故事外,其他六篇均以海島生活為題材:

《五月花》、《馬德拉遊記》作於大加納利島:《溫柔的夜》、《石頭 記》、《相逢何必曾相識》、《永遠的馬利亞》則成稿於1978 年的丹娜麗芙島。

《寂地》是迄今見到的三毛沙漠作品中的最後一篇。是關於三毛夫婦和朋友們在沙漠夜營、篝火談鬼的故事。小說語言簡練細膩,想象豐富迷離,氣氛神秘扣人,其情節與風格與屠格涅夫的名著《白淨草原》極為相似。

文集中另一篇引人注目的作品,是《五月花》。它是三毛反映海島生活的不可多得的一篇力作。

1977年,丈夫荷西為了賺錢,到艱苦的尼日利亞的拉各斯做工。老板漢斯,是個貪婪沒有信義的家夥,遲遲不發給荷西薪水,還很是陰險狠毒,竟然還扣下了荷西的護照。荷西忍氣吞聲。三毛從加納利去探望丈夫,本以為能夠享受天倫,欣賞熱帶五月的繁花。

可是遭遇的,卻是一場同老板的奪薪戰。她沒有看到五月花, 得到的隻是心力交瘁和丈夫的一小部分薪水。

《五月花》采用日記體,詳細地記敘了她和漢斯一個月的鬥爭。軟弱而有心計的同事路易,又俗豔又吝嗇的非洲老板娘杜魯夫人;品格不高的冒險家漢斯和他的娼妓般的小情婦英格……在三毛的筆下,刻畫得十分傳神。

本文的素材,是三毛的真實生活經驗,三毛本人一段頗受刺激的親身經曆,荷西也確實被那個資本小利益的老板剝削。

這篇作品的心理發展,把握得很有層次,情節的安排絲絲入扣,引人入勝。開頭、高潮與結尾跌宕起伏,引導著讀著跟著節奏走。

《哭泣的駱駝》,有人想請三毛把這個故事寫成劇本,但是三毛拒絕了。對於影視那些東西,三毛是不感冒的,還曾經勸說瓊瑤好好的寫書,不要做那些無聊的事。

可後來,三毛也寫了《滾滾紅塵》劇本,是三毛在病榻上完成的。三毛從小就是很愛看電影的,後來還和林青霞、秦漢做了朋友。

深沉而感人的作品,進入了三毛的文學世界。三毛的文學境界,達到了一個新高度,三毛的文學素養是一樣的,和莊子所說的順其自然。

時間在變,空間在變,即使你不做任何改變,你還是變了。事物怎麼會有永恒的東西,時間的打磨,歲月的雕琢。

在三毛一生眾多文學作品中,沙漠故事是最為膾炙人口的,詼諧、有趣,又充滿了特色的異域文化。其中小說《哭泣的駱駝》,是其中最優秀的一篇。

故事發生在戰雲密布、三毛即將逃離撒哈拉的最後的日子裏。 阿尤恩那裏有一位美麗絕倫的姑娘沙伊達,她的文明讓人欽佩,她的教養讓人佩服,高處不勝寒,正因為被很多人喜歡,也就被更多的人討厭。

遭受到了眾多沙哈拉威土人的妒忌和鄙視。她的丈夫是沙哈拉威人的英雄——聲名赫赫的遊擊隊領袖巴西裏,為了民族,為了自由而奮鬥。由於同族的愚昧,他們的愛情不能公之於眾。

粗魯殘暴的阿吉比,是當地富商的兒子。他看上了沙伊達,卻被這位高傲的姑娘拒絕。他的心中燃燒著報複的火焰。

阿雍鎮上的警察奧菲魯阿,是三毛夫婦的好友。一天晚上,他把沙伊達帶到三毛家裏,她和三毛成了朋友。後來,三毛知道,沙伊達的丈夫巴西裏,就是奧菲魯阿的哥哥。

西屬撒哈拉麵臨自決。沙漠的鎮上,風聲鶴唳。西班牙人紛紛撤離。與此同時,摩洛哥軍隊開始了對這片沙漠的遠征。強敵到來之際,沙哈拉威人迅速分化,有的人家已經掛起了摩洛哥的國旗。

三毛臨行前的一個夜晚,突然,巴西裏和沙伊達來到三毛家。巴西裏請求三毛關照他的妻子,帶她一起離開沙漠,三毛同意了。

天亮後的阿雍鎮,充滿了不祥。巴西裏遇害,他死在同胞的手裏。可憐的沙伊達,落入了阿吉比手中,被強奸害死。奧菲魯阿也倒在血泊裏。

駕馭如此重大事件和紛繁情節,《哭泣的駱駝》無疑是出色的。

它以倒敘開頭,讀者頓入悲劇氣氛:“我閉上了眼睛,巴西裏、奧菲魯阿、沙伊達他們的臉孔,蕩漾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波又一波的在我麵前飄過。我跳了起來,開了燈,看看鏡子裏的自己,才一天工夫,已經舌燥唇幹,雙眼發腫,憔悴不堪了。”

主人公的陸續出場,都安排得恰到好處。奧菲魯阿和沙伊達是在一場情 鬥的傳說之後,在故事衝突中出現的。其後,節奏稍弛,三毛夫婦在一片詩意的血色黃昏中,與巴西裏相識。接下去的情節發展越來越快,弦越繃越緊, 直到沙伊達慘死,真如“銀瓶乍破水漿迸”,小說方在駱駝的悲鳴中結束。

人物的塑造無疑是成功的。尤其是沙伊達,著力最多。她用白描和襯托 手法,描寫初見沙伊達:“燈光下,沙伊達的臉孔不知怎的散發著那麼嚇人的吸引力,她近乎象牙色的雙頰上,襯著兩個漆黑的深不見底的大眼睛,挺直的鼻子下麵,是淡水色的一抹嘴唇,消瘦的線條,像一件無懈可擊的塑像 。那麼優美,目光無意識地轉了一個角度,沉靜的微笑著,就像一輪初升的明月,突然籠罩了一室的光華,眾人不知不覺地失了神態,連我,也在那一瞬間,被她的光芒震得呆住了。”

隨後,沙伊達的形象逐漸豐滿:高貴,超俗,對民族和愛情的忠誠,果敢,剛毅,淫威不屈……三毛對撒哈拉和沙哈拉威人報有情感。她對沙伊達的詩一般的讚美,多少寄托了作家對她所深愛的這片土地和民族的理想。

小說的群像描寫,格外生動,如一群蒙昧的土著姑娘,橫七豎八地坐在地上,誹謗沙伊達;如荷西同事們黑壓壓地擠在一起激動地討論政局;如沙哈拉威人向聯合國考察團請願呐喊的場麵,都寫得栩栩如生。

從題材、語言和敘述技巧等各方麵,《哭泣的駱駝》都達到三毛文學的 爐火純青的高度。它是一篇震撼人心的悲劇故事,一首史詩。

《哭泣的駱駝》,是三毛的巔峰之作。三毛已經擁有成為一位偉大作家 的天才和潛力。她離一個偉大作家的距離,並不遙遠。遺憾的是,三毛在之後的文學創作中,並沒有沿著《哭泣的駱駝》繼續往上攀登。她隻是偶然爬上了一個文學高峰,然後,又慢慢地將將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