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格爾:農夫、山泉、有點田(1 / 3)

“二十世紀的哲學史是刺蝟與狐狸的曆史,是那些努力想認識一件大事物的哲學家與那些隻滿足於認識許多小事物,甚或隻是一件小事物的哲學家的曆史。”——懷特《分析的時代》多瑙河靜謐地流入大海;

黑森林在薄暮中愈發凝重;

托特瑙山的羊腸小道盤旋曲折;

斜光墟落,雞棲於塒,牧人驅犢返,獵馬帶禽歸;

姑娘牽掛小夥,吟著:式微,式微,胡不歸?

野老念著牧童,倚杖候於荊扉;

田園派哲學家海德格爾即此羨閑逸,悵然寫下《存在與時間》。

其實,一切像極了舊式小說:窮書生天資聰穎,遇見恩師摯友,奮發自強,終於功名在手,聲名鵲起,後娶妻生子成為教授,一切順然,直到邂逅富家女學生。他二人,一個是中年才子才華橫溢,一個是綠衣美人嬌俏可人,試問開辟鴻蒙,誰為情種?都隻為風月情濃。中年男子遭遇愛情,立刻被愛情狠狠撞了一下腰。師生情迅速升級為師生戀,幹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鴻雁飛信用密碼寫,約會偷情按步驟來:門敲三下燈關兩下。很不幸的是,這份郎情妾意很快湘江水逝楚雲飛,窮書生為了得來不易的功名利祿拋棄了女學生,並為了更高的利益淪為惡勢力的鷹爪,他背叛師門,與摯友割席斷交。小說最後陟罰臧否,當然是惡勢力遭到圍剿,懲善揚惡,窮書生幡然悔悟,恩師摯友情人也大度地原諒他,一幅港式大結局的溫馨團圓畫麵,臨了別忘了最後一句台詞:“呐,做人呢,最要緊的就是開心。”

窮書生——————海德格爾飾

女學生——————漢娜?阿倫特飾

恩師———————胡塞爾飾(現象學大師)

摯友———————雅斯貝爾斯飾(代表作《曆史的起源與目標》)

惡勢力——————阿道夫?希特勒飾(友情客串)

關於海德格爾和漢娜阿倫特的愛情,我在哲學帖《美女才女癡情女漢娜?阿倫特》篇,曾站在女性主義角度給予了詮釋。在哲學帖《海德格爾:農夫、山泉、有點田》中,我更想說的是,這場愛情不僅僅隻是一對兒迷途男女的師生戀,它早已升華為哲學史上一次著名的哲學愛情事件。

海德格爾是一個來自農村的孩子,如果他活在今天,人們會親切地稱呼他為“鳳凰男”。當這個臉上掛著兩坨高原紅,腳底粘著黑深林泥土的芬芳,從小因參加勞動而肌肉發達,穿著打扮極度具有城鄉結合部特色的土包子初次踏入德國那高雅,文明的哲學圈子時,又有誰曾料到,這個山溝溝裏出來的鄉巴佬,有一天會撼動整個德國哲學界,成為自黑格爾之後,德國哲學史上最偉大的轉折點。他的《存在與時間》盡管艱深晦澀,卻承上啟下,繼往開來,成為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一本偉大的思想深刻的曠世哲學著作。

人類的哲學其實是桃園結義的三兄弟,這三兄弟的名字分別叫做:本體論、認識論、倫理學。其中大哥本體論就是研究世界是由什麼構成的。高中政治課上,老師會告訴你:“世界的本質是物質,桌子大樹蘋果都是物質,它們都由分子原子組成。”於是,那堂課後,我們中的很多人立刻成長為一個不信任何鬼怪神靈的唯物主義者,盡管我本人也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那時的我,卻很認真地向老師提出了疑問:“老師,那物質又是什麼?蘋果桌子的原子分子借助工具都可以看得見,但物質這個東西卻看不見摸不著,物質是抽象的概念,但概念屬於意識呀,那世界豈不是由意識構成?”我的政治老師在蛋疼了幾分鍾之後,終於很淡定地給了我答複,他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僅僅用一個反問句就結束了我所有的疑問:

“xxx同學,我上次布置的政治作業你為什麼還不交?”。

其實孩提時代的我們天生就是一個哲學家,我們對生死、天空月亮星辰、螞蟻打架、仙人掌開花,都充滿了好奇和疑慮,我們覺得世界充滿了魔法與奇跡。然後,我們一天天長大,直到我們開始拒絕童話,直到大人用約定俗成的規矩開始灌輸我們,直到教條刻板的政治課開始扼殺我們所有靈動的思維,直到我們對“為什麼”再也提不起興趣,直到……,

直到我們也變成大人。

慶幸地是,那時,在我即將沉淪為冷漠的大人之際,我幸運地遇見了海德格爾的《存在與時間》,高中老師沒答複我的問題,海德格爾一股腦地答複了我,並且充滿詩意。海德格爾的《存在與時間》是一本告訴大家“存在是什麼”的哲學書。存在問題,即“being”問題,從哲學誕生之日起,就令哲學家們魂牽夢縈。一部哲學史,就是一部being史,從泰勒斯認為世界的本原是水,赫拉克利特認為是火,畢達哥拉斯認為是數,再到蘇格拉底的“一般”,柏拉圖的“理念”,亞裏士多德的“實體”,存在問題越來越演變成:“存在是什麼?”當每一個哲學家都眉頭緊蹙搜腸挖肚地想找出存在是“什麼”,試圖找到一個本體來解釋存在時,存在本身卻遭人冷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