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聽在米妮瓦耳裏,就像是在糾彈現在的自己。她既沒辦法委身於那雙溫熱的手掌,也無能去麵對那包裹住身體的擁抱,決定不了立足點的自己,隻是不斷在逃避而已——“那麼,你覺得該怎麼做比較好呢?”一邊自覺到本身發問的聲音帶著一股激昂,米妮瓦麵對麵地注視了店主的臉。
“你這種問題,可以用大人才講得出來的狡猾答案來回答:要是我懂那個問題的答案,就不會在這種地方當個小餐廳的老板了。”
隻有老人才能露出的柔和笑容,讓米妮瓦豎起的神經鬆緩了下來。小小歎了一口氣,她回以淺淺一笑。
“我肯定你的意見。畢竟對人來說,了解自己的分寸是必要的……”
“是沒有錯,但被小姐你這樣的年輕人用自以為看破一切的口氣,來為他人的器量簡單作出評估,也是很讓人傷腦筋。”
隻有在這時候,店主是直直望著米妮瓦的眼睛在說話。感覺到蜷縮起來的自己讓人從背後拍了一把,米妮瓦咽下一口氣。
沒錯,自以為看破了一切的正是白己。抱怨著周圍的黑暗而蜷縮起身子,自己根本沒有主動去做過什麼。明明了解枯等是不行的,光並不會照進來,為何又要坐以待斃呢?“這樣嗎……你說的對。”無意識地低喃出口後,米妮瓦緊緊交握住雙掌。
“不顧身段地逃到外麵來,卻又自以為看破一切地裹足不前……或許,我真的隻是在逃避而已……”
店主一臉納悶地皺起眉頭。想做的事,以及不得不做的事——除此之外,現在的自己所能做到的事。就在米妮瓦心裏重複思索,默默低喃自己絕不能再逃避的時候。咖啡杯突然顫動作響,米妮瓦仰望天花板。
從上空壓境而來的重低音逐步變得明顯,能聽出是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響,正讓震動在店裏擴散開來。就在玻璃窗與其他餐具開始共鳴之際,喃喃說道“軍方巡邏到這種地方來了嗎?”的店主,並未挪動他望向天花板的臉。沒什麼好畏懼的——在下定決心的瞬間,剛好對方也來迎接自己了。將冷掉的咖啡一飲而盡,米妮瓦叫了一聲“老板”並且起身。她將漢堡的餐費擺在吧台上,並且直直地注視訝然回望自己的店主。
“你煮的咖啡很美味。光是能喝到這杯咖啡,我想這次來地球就有價值了。”
由天空照下來的投射燈光芒,將店裏的窗戶染成了青白色。汽車停車的聲響連續傳出,車門打開關上的聲音緊接在後。“你……”背對著如此開口並後退的店主,米妮瓦轉向店門口。沒過多久,對開式的店門被人急忙推開,幾名殺氣騰騰的男子闖進了店裏。
盡管來者身穿筆挺的西裝,米妮瓦仍看得出他們懷裏都藏有手槍。要將她抓回去,簡直易如反掌——不對,會縱容她逃到現在才來迎接,應該是發生了需要她出麵的事態才對。隱約地體會到個中緣由,米妮瓦與站在前頭年約四十歲的男子對上目光。男子的表情絲毫沒有動搖,假惺惺地開口:“奧黛莉.伯恩小姐。”“羅南議員正在等您。請跟我們一起回去。”
用著毫無破綻的身手走近米妮瓦,那人將手擺在她的肩膀上。一瞬間,米妮瓦幾天內鬱積的情緒頓時爆發,聲色銳利的話語由她口中冒出:“休得無禮。”
“我是米妮瓦.薩比,沒有逃或躲的意思。把路讓開。”
像是觸電般地挪開手,後退一步的高個兒男子跌了個踉蹌。向吧台後睜圓眼睛的店主行了一禮,米妮瓦走向門口,吸進一口氣之後,她投身至投射燈的光芒之中。
這樣就好。以奧黛莉.伯恩身分度目的時間已經結束了。身為承繼薩比家宿命之人,有許多東西非得麵對才行。一麵讓直升機掀起的下洗氣流吹在身上,這項覺悟已緩緩定於米妮瓦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