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樣受到製度化的戰爭,以及相信連恐怖主義與怨念都能被管理的社會,不是已讓人心鬱結,更造成馬哈地.賈維那種人的反彈嗎?巴納吉隱約想到,但他並未說出口。亞伯特再度坐回正麵的椅子,看著巴納吉的眼裏則蘊含陰沉的光芒。
“你懂嗎?我們並沒有把戰爭當成食糧。就因為有財團與亞納海姆在操控戰爭,戰後的人類才能免去滅亡的命運,一路撐了過來。卡帝亞斯卻想破壞這層秩序,你正在幫他進行破壞。是埋在你心中的父親陰影,在驅使你與‘獨角獸’行動。
你仔細想想。為卡帝亞斯守密有什麼意義?像你這樣的孩子就算抱著‘盒子’不放,也不會有任何好處。隻會讓自己與周圍的人都變得不幸而已。你最好把這當成是具有相同血緣者的最後忠告——”
“瑪莉妲小姐在哪裏?”
發出冷靜得連自己都感到意外的聲音後,巴納吉暫時噤了口。亞伯特一臉冷不防被人戳到痛處的表情,他立刻別過了視線,巴納吉則注視著對方,逼問道:“瑪莉妲小姐應該是和你一起到地球的,她現在人在哪裏?”突然變得忐忑不安的目光瞥向巴納吉,說道“這跟你沒關係”的亞伯特顯得語氣含糊。
“與其說這些,你更應該認清自己的立場——”
“我有在思考啊……!不過,這是靠我一個人的腦袋思考之後,就能做下定論的事情嗎?我想不是吧!?”
無意識動起來的手敲到桌麵下緣,沉沉的聲響由桌底傳出。亞伯特微微退了身子,並將夾雜畏懼與狐疑的眼光投向巴納吉。
“到目前為止,與我有所牽連的眾多人們……包括幫助我的人、與我互相殺伐的人,全都幫忙造就了現在的我。即使是卡帝亞斯……即使是爸爸,也隻是其中的一個人而已。”
巴納吉咬緊牙關,將緊緊握住的拳頭伸到了桌上。手銬的鎖鏈發出硬質聲響,不著痕跡地讓審問室的陰暗空間產生振動。
“就算是現在,我也能感覺到瑪莉妲小姐她的人就在很近的地方。不隻是她,奧黛莉、利迪少尉、船長、羅妮小姐、塔克薩先生也一樣……雖然我不甘心,但你也是我能感受到的人之一。我得找出讓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答案,才能為‘盒子’的事做決定。因為我……”
必須盡到責任才行——“必須……才行”這樣的用詞,已經將自己與他人都束縛住了。那種異樣感在心中擴散,讓巴納吉險險將後半句話吞進嘴裏。說到底,這句話是自己心裏領悟到的想法嗎?巴納吉將意識集中在太陽穴一帶,但他沒有感覺到那股脈動,再度確認過這果然是自己的想法後,他試著重新思考,所謂的自己是什麼呢?
獨自的個體是成不了事的,這種不穩定的存在肯定連話語都編織不出。必須與父母產生關聯、與他人產生關聯,才能在認識世界的過程中,逐步建立出自我的存在……或者,該說是“發現”自我的存在。如果是這樣,會感覺到所有人都進入了自己的心中,就不會是錯覺,而原本的自己也不會因此被抹殺。在共鳴中逐步改變的,是被稱為“自己”的存在,而像這樣擴張的感性,或許正是所謂的新人類背後的真正本質。
所以爸爸才沒有說“做你該做的事℉而是在交代“你覺得該做的事,就去做”後,才把“獨角獸”交給了自己。同時,也將人類改變的可能性托付在自己身上——可是,如果連感受這些的心靈都能經由人為技術調整……?兜圈子的思考使得巴納吉不寒而栗,交握住發抖的雙拳。將沉默的目光投注在對方身上一會之後,低喃道“那就是束縛住你的詛咒……和強化人受到的洗腦一樣。真是悲哀”的亞伯特沒與巴納吉對上眼,逕自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也罷。就算你不甘願,很快你就得硬著頭皮配合了。在時候到來之前,盡管去找你所謂的答案吧。”
帶著篤定的這番話,讓巴納吉汗毛直豎。讓投以質疑目光的巴納吉以視線糾纏了一陣,亞伯特將手伸向門把。
“傷腦筋。你實在被設計得太完美了。簡直到惹人嫌的程度。”
留下宛如要紮進巴納吉體內的一瞥後,亞伯特穿過門口。隨後帶上的門板發出異樣大聲的聲響,使得被獨自留在陰暗房裏的身心發出顫抖。巴納吉將交握的拳頭抵在額頭上,然後無力地趴向桌麵。亞伯特的肩膀線條留在巴納吉眼底,那給他的印象與卡帝亞斯並非沒有相似之處,巴納吉因而感到一陣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