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51．夏日黃昏。世外桃源。愛生
活。
花兒一定是打心眼兒裏高興，不然，它們不會開得那麼賣力，比賽似的。
“你好，雞冠花！”“你好，大串紅！”“你好，刺梅！”
我一一向它們問候，它們就搖頭晃腦地，在微風中向我招手。於是，我的心好像敞開著，也開了花——如果我心裏有的話。
這時的晚霞是最美的，說不清到底是玫瑰紫、絳粉、橘橙，還是褐金、梅紅……一抹一抹的，像新娘臉上害羞的粉彩，一會兒像羞澀，一會兒像調皮，一會兒又像在耍小脾氣，分不清哪個是她的真心思。不過，隻欣賞她的美就夠了。美是不問為什麼的，隻要安靜地享受生活就行了。
其實，愛生活並不是一句空話。愛生活就是愛你的父母、你的姐妹，愛你身邊的每一隻鳥和每一件事物。在你的周圍，生活給了你許多東西，如果你不仔細觀察，你就看不清它們，就會把它們白白地浪費掉，那實在是太可惜了。隻有認真地去愛，才能感覺到生活中的喜悅。
不久，天就漸漸地暗下去了。白日裏，天地之間的暑氣慢慢地收斂了，晚風降下了清涼。不知不覺，蟋蟀、幗幗們唱起了小夜曲，小蝙蝠雙雙對對舞起了華爾茲，蜜蜂們裏裏外外忙著在做糖果。這是它們每天的功課吧，四周都安靜地聽著、看著。
遠處的海浪聲應答著，高低錯落的樹木散發著清香，藤蘿憋意地茂盛著，各類苔醉濃密地覆蓋著，這些看見、看不見的散發和成長，與蟲鳴混在一起，天地間像一座大的休養所，充滿了安詳而神秘的氣息。不一會兒，閃閃的星光和一輪明月又給這座休養所加上一個無邊無際的彎頂。想想真令人心醉。
這樣的氣味兒和安靜，讓我心安、舒坦。
遼河灣像母親溫柔的臂彎兒，把出海的木船和勞累的人們摟在懷裏，點點漁火像一群群不聽話的孩子，一跳一跳的，不想睡覺。船舷上、桅杆上橫七豎八地掛著漁網，還有孩子們的花衣褲。偶爾，還會從燈火閃爍的海麵上傳來笛聲，一絲一絲的，像一條線，很細很細，但不會斷，讓心裏一陣一陣地緊著，有點想哭，想去流浪……
漸漸地，遠遠近近的花兒、草兒和蟲子們都安靜下來，蜜蜂不忙了，蜻蜓也關了“直升機”；蟲鳴也聽不見了，它們也被那笛聲驚住了吧；密密匝匝的叢林也不動了，樹蔭奇形怪狀的，像各種各樣的影子；葡萄架上的野葡萄一串一串地吊在架上，也忘了蕩秋千。如果後半夜露水降下來，就會又多出一雙雙望向水麵的眼睛……
那一刻，四周靜極了，所有的聲音都被水麵吸了進去，所有的生靈都在安靜地傾聽……
可是，那個魔法師，他究竟是誰呢？
52．葦叢中。團結。“笨”小黑。
小黑在葦叢中輕輕地唱起歌來，我想，他快樂的歌聲裏，有一多半是對我的愛——但我敢肯定，還有一半一，是對南小河的愛。
南小河是我們大家的，當然也是我們的。我們要和所有的鳥、所有的人、所有的動物一起，好好地愛它。對啦，那叫“齊心協力”。記得媽媽從前講過一個關於齊心協力的故事，很好聽，那其實就是一個關於“團結”的故事——
故事說，從前，有一個父親就要離開人世了，他放心不下那幾個平時愛打架、又好吃懶做的兄弟，擔憂他們能不能好好地活下去。父親把幾個兄弟叫過來，圍攏在他的病床前。父親讓一個兒子找來一些蘆葦，並讓那個孩子輕巧地折斷了一根。接著，父親又讓他折一整把的蘆葦。這一次，那個孩子咬著牙根兒，費了吃奶的力氣也沒把整把的蘆葦折斷。父親斷斷續續地說：“你們，你們，每個人，都是，一根，蘆葦……，你們……你們……團結，起來……就是，一捆，蘆葦。那樣……你們……才能，強，盛……”說完話，父親就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這個故事我一直記得，一看到蘆葦，我就能想起來。
其實，我喜歡有點兒悲劇色彩的哲理故事——如果說好日子是糖的話，吃得太多就覺不出甜了：如果偶爾吃點兒苦，說不定會讓我們明白更多的道理。所以，如果你想成為一隻很懂事、很了不起的黑嘴鷗，有些道理一定要學的。
我始終覺得，“團結”不光是手拉手那麼簡單的事，更主要的，要心貼心——就像小黑和我那樣心貼心——比如，小黑想說什麼，不用他說完，我就能明白。
酶，別提那個笨手笨腳的小黑了。想起我們剛開始要好那會兒，可真好玩兒。有一天，小黑低頭茸拉腦袋的，哼哼哪卿地在我麵前走來走去，一會兒發愁，一會兒又做個醜八怪的鬼臉。
“有話你就說嘛，裝什麼哲學家呀。”我假裝生氣。
“……”小黑還在哼哼卿卿，老半天，才把他的黑臉向著滿天彩霞，文給給地冒出一句：“為啥雲彩總是美滋滋的，一點兒也不知道愁呢。”
瞧他笨的，連個真話都不敢說。
但是，可別以為什麼時候小黑都不敢說真話，不是的，要不咋管他叫“小黑”呢？小黑小黑，就是黑臉包公的意思，也就是“死心眼兒”的別稱。他要是管起閑事來，膽子大著呢。可就是我們倆在一起時，笨得要命。
不過，我喜歡的，恰恰就是小黑的這種“笨”——像南小河的濕地一樣，是原生態的、純自然的“笨”，哈哈。而不是像“孫悟空”那樣的沒邊沒沿兒的，每句話後麵都好像有個陷阱。如果那樣的話，倒讓我煩呢。
53．說說三個詞：星星。天空。自由。
（1）星星：肩挨著肩，像一對孿生姐妹，有許多秘密——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不能讓別人知道。於是，她們就在夜空中眨著眼睛，一擠一擠地眨著眼睛，心花怒放。
我看看天空，又望望地麵——咦？我和小可，難道不就是兩顆這樣的星星嗎？我們秘密地生活在南小河這片濕地上：秘密地從穿著花襖的小鷗長成黑白分明的淑女；秘密地穿行於不見頭尾的白天和黑夜；將來，再秘密地消失於遠方……
風，不緊不慢地吹著，看不到它的嘴巴，拉不到它的手。有許多秘密是不能急的，時辰沒到，所有的秘密都不會呈現——說到底，時間是一個巨大的秘密，它忍著、忍著，不說話，卻讓老房子、河水、鬆樹、大山和小草……去說。
我望了望寂靜、無邊的夜空，找到兩顆最亮的星星：一顆叫小溫，一顆叫小可。私下裏我想：就這麼定了！我輕輕地喚著她們，她們就一齊動了動眼睛，活了！
（2）天空：天，真是空的嗎？天空裏什麼也沒有，無依無靠，無邊無際，摸不到，抓不著。既然這樣”它真的存在嗎？當我飛在晴朗的雲朵之下，當我翻到烏雲上麵，一我都不知道天空到底有多寬、有多高、有多厚。它為什麼動不動就落雨、動不動就飄雪，或者什麼都沒有，隻有棉絮似的白雲閉著眼睛夢遊四方？
天空像一麵鏡子，但我看不見自己的飛翔——可是，看不見的飛翔就不是飛翔嗎？不管天空是否留下什麼痕跡，可是飛過沒飛過，我是知道的。作為一隻鳥，沒有比知道“自己是如何愛天空”更重要的了。我愛天空——就像愛我的翅膀，愛我的媽媽！
（3）自由：海麵是寬廣、遼闊的，動蕩著，動蕩著，向遠方奔去，一直走到望不到邊緣，像一個主意已定的人，頭也不回……
好吧，現在我來給你畫一幅畫——
先畫出海。海的上麵是起起伏伏的遠山，始終停不下腳步；遠山上是兩行“人”字的南飛雁，隱約能夠聽到他們起起落落的歌唱和高高低低的呼喚，近一聲、遠一聲地——近處是羞澀溫柔的垂柳，柳絲半遮著一隻忽走、忽停的小船，看不到有沒有人，男人還是女人？也許他們正在圓拱的倉裏，仰麵望著湛藍湛藍的天空……
畫完這幅畫，我用羽毛作筆，認認真真地寫下兩個小字：自由。
如果想換一個名字，“自由”也可以叫作“天堂”。但“自由”是動的，不信你叫一聲，心就像一扇門，“嘩啦”一聲，敞開了——
魚的自由水知道，船的自由帆知道，蟲的自由草知道，落葉的自由大地知道，雲的自由風知道，我的自由——天空和翅膀知道！
54. “揚州鶴”。冠軍。佩服。
不知道你聽沒聽過“揚州鶴”的故事？反正，我是要講一遍的。如果你聽過了，可以去蘆葦蕩裏聽聽濤聲，想想心事，感歎一下歲月匆匆。
已有秋涼降下來了，尤其是在傍晚的時候。這樣的季節，是容易讓你傷感的。不過，健康的傷感會使你更加珍惜今天的生活。嘿嘿，這話也是媽媽說的。你看，我都快成媽媽的留聲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