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00年12月15日,河南西華縣
災難在毫無預感的情況下降臨,用他人生命安全來換取金錢的綁匪窮盡心智地作惡,但也沒能擺脫警方的追蹤。
人質交換現場,綁匪所表現出來的凶頑狡作出人意料……
所發生的一切似乎沒有前奏,這是一個寧靜的早晨。
將近8點鍾的時候,正準備上班的河南省西華縣某局幹部許華突然聽到家裏的電話響了,他以為是局裏打來找他有事的,不假思索地拿起電話,“喂,哪位?”
電話傳出一個陌生的聲音:“你是許華吧?”
“我是,你哪位?”
“你不認識我,這是一個會讓你很不高興的電話。”電話的對方操著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聲音怪怪的,像是捏著鼻子憋出來的。
“你什麼意思?”感到突然的許華一時也來不及想那麼多,隨口問道。
“你兒子許昆被我們綁架了。”
“你說什麼?開什麼玩笑!”許華不相信對方的話,晴天白日的怎麼會出這樣的事?他不喜歡開這樣的玩笑,所以回話的口氣也不太客氣,“你是誰?大清早的——”
“看來你還不相信我的話,想聽聽你孩子的聲音嗎?”對方的聲音帶有譏消的意味,話音稍停,又聽到電話中那人在對身邊的人說,“小孩過來,跟你爸說說話,”隨後,電話中傳出兒子許昆的聲音,“爸爸,爸爸,叔叔把我綁架了,快拿錢救我呀——”
許華的腦子“轟——”地一聲像炸裂了似的,“小昆,你在哪裏?小昆——”
“我不知道,爸爸——”
“喂,喂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爸爸,救我,爸爸,救我——”許昆的聲音離電話越來越遠了。
“許昆、許昆——”
“許先生,聽清楚了嗎?是不是你兒子的聲音?你總不會連兒子的聲音都分不清吧?”電話中又換成了剛才那個人的聲音。
“聽清楚聽清楚了,是俺家許昆,先生,我——”
“你先別急,聽我說。”對方生硬地打斷了許華的話。
“好好,你說,你說。”
“我們的目的是要錢,你聽清楚了嗎?要錢。”
“聽清楚了,要錢。”
“對,就是要錢,我們不想要人命,我們是很講信譽的,你應該信任我給你講的每一句話,”對方雖然是憋著聲音,但說話的節奏不緊不慢,吐字很清楚,顯得有條不紊,“但是,如果你們報警的話,那就是你想要我們的命了,那是你不講信譽,那樣做的後果你應該知道,那可就別怪我們不講信譽了,當然,你就是報警我也不怕,我們還沒把警察放在眼裏。”
“知道知道,我不會報警的,有事咱們好商量。”
“那就好好商量吧,”對方的口氣似乎變得和善起來,“你認為你兒子的命值多少錢?”
“我可就這一個孩子,你千萬別難為他。”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這我可說不好,還是你給我說個數吧。”
“那好,我就開價了,你就這一個兒子,你們家的房子我已經看過了,很漂亮,一看就知道你是個有錢人,而且還開著小車,”對方似乎斟酌了一下,慢吞吞地說,《50萬不多吧,怎麼樣?”
許華被這個數字嚇了一跳,“先生,你誤會了,那車子不是我的,是單位的,我隻是局裏一個開小車的,每個月的工資才千把塊錢,你把我全身的骨頭拆了賣也賣不了這麼多錢。”
“你在跟我哭窮?”對方似乎生氣了。
“不是不是,絕對不是,我真不是哭窮,我說的是實話,我確實拿不出那麼多錢。”緊張而焦慮的許華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那你說個數吧。”
“這個……兩三萬塊錢也許我還能想想辦法。”
“你把我們當要飯的打發?”
“不是不是,你別誤會,”許華生怕出言不慎惹怒了對方,“我是確實弄不來那麼多錢,你能不能降點兒——”
“不說廢話了,從現在開始,你按我說的數去想辦法,你有手機吧?有,好,你把手機打開,別關,隨時等我的電話。”
“我怎麼跟你聯係?”
“別打歪主意了,你聽好了,隨時等我的電話,別忘了把手機費交足,你不是開小車的嗎?把小車也準備好,油上滿,聽清楚了?”
“聽清楚了。”
“好啦,準備錢去吧,”對方說,“我最後還想告訴你一句,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監視之中,你要是有什麼對我們不利的想法,我建議你最好放到肚子裏,別變成行動,我們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會動手的,明白嗎?”
“先生,你聽我說——”許華還想說幾句什麼,電話中已經傳出嘟嘟的忙音,對方已經把電話壓了,手拿話筒的許華卻一直拿電話不知道放下。
災難就這樣突然降臨了,當電話機旁邊的妻子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之後,一下子就癱倒在地。兒子隻有一個,兒子的生命是許華願意拿自己的生命來保護的,如果有可能,他願意傾盡一切來換回兒子,但50萬元對於一個公務員家庭來說,無疑是一個天文數字,哪怕是傾家蕩產他也不可能籌到這麼多錢。
在短短的一瞬間,許華的腦子裏轉換了無數的念頭,最為強烈的是兒子許昆的音容笑貌,一肇一笑無不生動地躍現在眼前。許昆是個聰明好學的孩子,才11歲就上初中了,單位的同事、街坊鄰居、學校老師沒有不誇這孩子的。今天早上,像往常一樣才5點半就上學去了,怎麼突然就被綁架了呢?
綁架者是什麼人?他們為什麼會把目光盯著我這樣的家庭?
許華實在是不相信這樣的事會在自己的身上發生,他僥幸地希望這是有人在跟他開一個惡作劇的玩笑,他將自己日常交往的人際關係迅速地在腦海中過一遍,在熟人中想不出這樣的人,他不能不麵對這樣一個現實:兒子確實是被人綁架了。
如果拿得出來錢,許華也許真的不敢選擇報警,但他實在是拿不出50萬塊錢呀,幾經考慮之後,許華終於作出了報警的決定。
西華縣公安局在接到許華的報案後,迅速采取了三條緊急措施:
一、派人秘密潛人許家,迅速將許華家的電話機換成來電顯示錄音電話,保證在第一時間顯示對方的電話號碼和錄下綁架者的聲音,並隨時向專案指揮部反饋信息。
二、及時與相關部門聯係,采取相應的監控手段,並指導當事人與綁匪周旋,力求多了解一些綁匪的情況,爭取多掌握一些破案線索。
三、緊急抽調40餘名警力集結待命,伺機解救人質,圍捕綁匪。
在接到報案後短短的時間內,上述措施部署到位。
中午11點半左右,綁匪的第二個電話來了:
“喂,是許先生嗎?”
“是我,是我。”
“你沒有報警吧?”
“哪能呢,我孩子在你手上。”許華按事先安排的口徑回答。
“你還算聰明,錢籌得怎麼樣?”
“一上午我都在外麵跑,家裏的存款全部取出來了,能找的朋友、親戚全找到了,總共才籌到11萬塊錢,我實在是想不出別的辦法,”許華叫苦說,“大哥,這是我能籌的全部資金,再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電話中短暫的沉靜,許華沉不住氣了,“大哥大哥,你千萬別為難我的孩子,要不我再出去跑跑,看還能不能再籌點兒?”
“那是當然,你怎麼也得給我們弄個吉利數吧?”綁匪用一種調侃的語氣說,“我們做一次生意也不容易。”
“那是那是,我一定盡量想辦法,我兒子現在怎麼樣?”
“許昆沒事兒,你放心好了。”綁匪說,“你聽好了,你準備一輛小車——”
“有車,有車,我本來就是個開車的——”
“別打岔,聽我說,準備好車子,把油加足,”綁匪有些不耐煩了,“手機打開,電要充足,一電話費要交足,明白嗎?等著下一個電話。”
“明白了,我的孩子——”
哢嚓,對方中斷了通話。
西華縣警方很清楚地聽到了這次通話,從綁匪在這個電話中要求許華備好車輛加足汽油,手機充足電、交足電話費等內容來看,他們似乎打算采取流動的方式來實現交易,在運動中提取贖金,這將給解救人質、圍捕罪犯造成很大的困難。
綁匪使用的是移動電話,並用神州行充值卡打電話,這種電話卡隨處可以購買,購買這種電話無須用身份證登記,警方也就無法知道購卡人的情況,也就是說,通過電話監控無法鎖定罪犯,綁匪比想像的要狡猾。
設在西華縣公安局內的專案指揮部裏,警方指揮員攤開了西華縣地圖,分析判斷罪犯可能的接頭方位,盡可能地作出未雨綢繆的部署:
安排在許家的刑警繼續潛伏,保證當事人的安全並隨時掌握綁匪動態;
在相應路段和地點秘密設卡,布置埋伏;
機動車輛一律換成民用牌照,確保車況完好,明確任務分工;
指定刑警王彥文、顧光、展建軍3人作為第一小組,攜帶微型衝鋒槍一支,“六·四”式手槍兩支,化妝成許家親屬隨許華一起上交款車,安排多台機動車輛秘密跟蹤護衛,竭盡全力解救人質,確保人質安全,力爭在交易過程中圍捕綁匪。
晚上7時,綁匪打來了第三個電話,.綁匪比西華警方估計到的更為狡猾。
“喂,許先生嗎?”
“是我是我。”
“現在一共籌了多少錢?”
“下午又借到了6000,我手上現在總共有11萬6000塊錢,我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許華用一種無可奈何的口氣說,“你大概也知道,現在借錢比做什麼都難。”
“別哭窮了,看你說得可憐兮兮的,就這麼多了吧,都帶上吧,你的手機號碼是多少?”許華報出手機號碼後,綁匪又說,“好,你現在打開手機,帶上錢,馬上出發,開車到開封的黃河大橋,到那裏我會再給你打電話的。”
“為什麼非要跑那麼遠?”
“少廢話,讓你到哪兒你就到哪兒。”
“是,是——我給你錢你是不是當場將孩子交給我?”許華按照警方的意圖問。
“你先交錢,我們後放人。”綁匪說。
“我怎麼能相信錢給你了,你一定會放人?”
“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嗎,我們是守信譽的。”
“可是我憑什麼相信你呢?如果你把我兒子怎麼的了,我的錢又給你了,我豈不是人財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