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3)

“那你的意思——”

“一手交錢,一手交人,”許華堅決地說,“別的,我都聽你們安排。”

“這事兒——我得跟我的弟兄們商量一下,”綁匪慢吞吞地說了一句,電話中傳出電流空洞的轟轟聲,過了一會兒,綁匪又說話了,“好吧,聽你說話好像是個爽快人,就滿足你的要求吧,你現在就帶上錢動身。”

“好,我馬上動身。”

“記住,千萬別耍滑頭。”綁匪說了一句帶威脅性質的話便中斷了通話。

綁匪安排的接頭地點竟是在100多公裏之外的開封!也就是說,西華警方在縣境內原有的設卡、埋伏部署幾乎等於白費。

新的情況一出現,專案指揮部一方麵命令王彥文、顧光、展建軍三同誌跟隨許華一同出發,後續車輛保持一定的距離,隨時作好增援準備,同時,緊急與開封警方聯係,請求支援,另派車輛以最快的速度,先於許華一步趕到開封黃河大橋設伏。

救子心切的許華於午夜10時許抵達開封黃河大橋,此時已是路靜人稀,.停車橋頭,車窗的視野極為開闊,甚至連橋下黃河的流水聲都能聽得到。一分鍾過去了,10分鍾又過去了,一晃半個小時又過去了,還是沒有看到綁匪的影子,也絲毫沒有人前來交易接頭的跡象,手機也一直沒有動靜。

許華的心像一下子掉進冰窟一樣,孩子生死未卜,綁匪不見蹤影,會不會是對方已經覺察到自己報警了?那麼……他不敢往下想了,他感覺自己渾身在顫抖。

“許師傅,別急,沉住氣,”隨車作戰的偵查員小聲安撫他,“綁匪的目的是要錢,咱們所有的行動都是按對方的要求實施的,他們沒有理由中斷交易。”

“我,…兒子,我,能不擔心嗎?”許華的聲音顫抖著。

“知道,知道,”偵查員表示理解地說,此時此刻,除了理解和安撫又能做什麼呢?最重要的是許華這會兒要保招湘對的鎮靜,“你一定不要慌,要鎮靜,我們再等一會兒,既然他們的目的是為了圖財,沒搞到錢是不會甘心的。”

還好,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喂,許先生,你到了開封嗎?”

“到了,我現在就在開封黃河大橋的橋頭,已經到了好半天了,你們在哪兒?”許華急急地問。

“錢帶了嗎?”

“帶了,我現在就可以給你。”許華以為綁匪就在近處,特意拎著裝錢的袋子下車,站在燈光比較亮堂的地方,以引人注目。

綁匪沒有馬上回答,手機中隻有電流空洞的轟轟聲。

許華急了,衝著手機喊起來,“喂喂,我現在就在黃河大橋橋頭的燈光下,你們能看到我嗎?我手上拎的就是裝錢的袋子,11萬6000塊,按你們的要求全部提的舊幣,你們可要講信用呀!我給你們下跪行不行?”

“喊什麼?別急呀,我們不是正準備交易嗎?下什麼跪呀,喂,我們考慮了一下,決定改變接頭的位置。”綁匪說話不緊不慢,語氣中依稀透出譏消的笑意。

“為什麼要變?我能不急嗎?我可隻有一個兒子,”許華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了,說話也語無倫次,“你們,你們怎麼不講信用?”

“這個問題我們現在不討論,還是實實在在地交易吧,現在你開車往周口方向趕。”對方仍然是一種不溫不火的口氣,“現在就動身吧。”

“為什麼?”

“別問這麼多了,你按我說的辦就是了。”綁匪沒作任何解釋就關機了。

許華別無選擇,開機關機的主動權在人家的手上,隻能按對方說的辦,“他們會不會已經發現了你們跟蹤的人?”他一邊開車一邊問。

“應該不會,”王彥文分析說,“如果發現了,對方在剛才的通話中會說出來的,大概也不會改變交易地點了,他們現在這樣做,隻不過是出於謹慎而已。”

“這麼說還有希望救回我的兒子?”

“隻要交易還在繼續中,救回孩子的希望就是存在的。”

許華車上的刑警王彥文立即將綁匪改變交易地點的情況報告專案指揮部,專案指揮部馬上緊急調整外圍部署。

這天晚上,綁匪似乎是在有意識地測驗西華縣警方的機動能力,6次改變接頭地點,每次改變接頭地點都打完電話就關機,根本就不讓許華多說話,許華一行不得不按照對方的吩咐在開封、淮陽、周口、太康等地來回奔波,驅車長達數百公裏。

此時的警方是被動的,為了被綁架人質的安全,哪怕明知是被犯罪分子在戲弄,也得一次次地調整部署,數輛裝載便衣民警的民用車牌的各種車輛也在311國道上來回奔波。

快到淩晨4點鍾的時候,綁匪又打通了許華的手機:

“你現在往太康方向走。”

“我已經跑了一個晚上了,你們就是要戲弄我也夠了吧,到底要我去哪兒嘛?”許華的情緒這時已近於絕望了。

“別不耐煩嘛,為了你兒子的生命,你有多少委屈也忍著點兒,這是你做父親的責任,對不對?何況我們也沒休息嘛,想做成一筆生意不吃點苦怎麼行?”綁匪的語氣很輕鬆,像是在與一個老朋友聊天,“我們這樣做也是沒有辦法,你是為了你兒子的生命安全,我們是為了錢,但還要顧及我們自己的安全嘛,我們要是沒命了,有錢也沒用,對吧?希望你能諒解,大家互相理解。”

“好好好,都聽你的,隻要你能把孩子還給我就行了。”許華忍住火氣,“我的孩子怎麼樣?”

“孩子沒事,想聽聽他的聲音?”

“爸爸,爸爸,快來救我呀,叔叔打我——”電話中傳出小許昆哭著叫喊的聲音。

“兒子……”許華剛想與兒子說句話,電話中的聲音又換成了綁匪,“聽到你兒子喊你了嗎?”

“聽到了,聽到了,你別打我的孩子呀。”

“我看你多少有點不耐煩了,你情緒不對嘛,”綁匪嘲諷地說,“這是給你提個醒,讓你多少有點緊迫感,小孩說話還是挺管用的,是吧?”

“求求你,千萬別打他!”許華真的急了,“都聽你的,你叫我怎麼辦我就怎麼辦。”

“其實我們也沒把孩子怎麼的——”綁匪完全是一副貓戲老鼠的口氣,“你這兒子也養得太嬌氣了。”

“你千萬別為難我的孩子,”許華哀求說,“我給你錢,我現在不是費盡千辛萬苦地想把錢送到你手上嗎?”

“我們也一樣辛苦呀,——你聽說過香港的張子強嗎?”綁匪突然改變了一個話題。

“在報紙上看過,也是跟你們一樣——”

“你覺得張子強這個人怎麼樣?”

“這話讓我怎麼說呢?挺厲害的吧……”許華一邊開著車子一邊耐著性子與綁匪對話,綁匪這個時候似乎挺有閑情逸致的,有一句無一句地與許華東扯西拉,對話的雙方仿佛不是受害人與匪徒的關係,而是朋友間在拉家常。

“告訴你呀許先生,我們目前雖然沒有張子強那麼大的名氣,但我們弟兄的實力絕對不在他之下,話又說回來了,幹我們這行的出了名並不好,真到出名的時候恐怕我們也完蛋了,你說對不對?”

“對對。”許華敷衍著。

“不過有一點我們跟張子強是一樣的,講信譽,你看張子強敲的那個億萬富翁,人家給錢了,張子強不是把人放了嗎?”

“是是。”

“我說這話的意思是再給你提個醒,千萬別跟我們玩什麼花招,我們怎麼玩兒無所謂,大不了放棄交易,你可是拿你兒子的性命在玩兒……”綁匪這時候有點喋喋不休,手機一直沒有中斷通話。

就在綁匪通過無線電波與許華聊天的時候,許華車上的刑警王彥文等人卻著急了,從犯罪分子目前的狀況來看,很有可能是真的要接頭了,但是,為了不被綁匪覺察,外圍跟蹤的戰友仍與他們車輛保持著相當遠的距離,他們的車輛已經在戰友們的視野之外,可眼下綁匪又在不停地與許華通話,使得他們無法與指揮部和外圍的戰友取得聯係——如果對方在電話中稍微聽到一點異樣的聲音極有可能撕票。

“注意了,”綁匪的聲音突然有些異常了,“你前麵不遠往北有一條土路,你從那個道口拐下國道。”

“知道了。”許華回答說。

手機裏又一次傳出許昆的哭叫聲,“爸爸,爸爸,快來救我呀——”

“喂喂,大哥,求求你們,別——”許華也快要哭起來了。

“父子連心呐,我很理解你此時此刻的心情,所以,你最好不要冒險起歪心思,知道嗎?——看到土路了嗎?”

“看到了,看到了。”此時的許華已是心急如焚。

“手機別關,開著。”綁匪囑咐了一聲就不說話了。

許華的手機裏傳出電流的轟轟聲,綁匪沒有說話,也沒有中斷電話。

這個時候正處在黎明前最為黑暗的一段時間,許華的小車開下國道後在一條鄉間公路上行駛,路很窄,路麵也不怎麼平整,小車顛簸得十分厲害,但他顧不上那麼多了,一門心思想盡快趕到接頭地點,小車所過之處,幹燥的道路上揚起了霧狀的塵土。

“你已經拐彎了,繼續往前。”綁匪的聲音突然又響起,這句話表明,許華的小車已經在對方的視野之中。

“明白明白。”許華開車沿著顛簸不平的鄉間公路行駛了大約3華裏。

“好了,停車!”電話中傳出綁匪的命令。

許華按照對方的指令刹車。

“現在你按我的要求完成每一個動作。”

“你說吧,我照辦。”

“把所有的車燈打開,所有的車門打開。”

“明白。”許華回答,但手上的動作故意慢了半拍。

王彥文、顧光、展建軍3人在許華尚未打開車燈之前以極其迅速的動作打開車門,潛下了小車,伏臥在路邊的黑暗處,同時低聲囑咐許華,“別慌,沉住氣,如果看見了他們,別慌著過去,看清情況再說。”

許華打開了所有的車門車燈,拿著手機和錢袋下車了,站在車前光亮處,“我已經按你的要求做了。”

“錢帶來了嗎?”

許華舉起手中裝錢的塑料袋,“都在這兒呢,11萬6000塊錢。”

“你往前看——”

這時,許華才看到,車前燈所及的光亮盡頭似乎有人影在晃動,好像是一個大人和一個小孩,剛才在電話聽到兒子多次哭叫聲的許華已經控製不住自己了,大腦轟地一聲像炸開了似的,把王彥文他們剛才的叮囑丟到了腦後,不管不顧地快步往前走去。

“許……”俯臥在路邊黑暗中的王彥文急了,低喊了一聲,但許華已經聽不到了,就是聽到了,他也不會停下腳步,此時此刻,父愛已經壓倒了一切,哪怕早一秒鍾將)子摟在懷裏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