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爆炸(3 / 3)

又有一位農民老父親來到亞麻廠,他來自哈爾濱郊區的前進鄉興隆村。他是從鬆花江北岸走來的,請求去醫院當義務護理員。

“同誌大哥,別看我歲數大,身體還硬朗,什麼端飯送水的,倒屎倒尿的活全能幹!唉,錢,一分錢我也不要!家裏不缺錢花。這幾年官家的章程好,日子過得不孬,吃不愁,穿不愁,挺舒坦。聽說你們廠子這麼多工人大哥大妹子讓火燒了,心裏不是滋味,尋思能幫你們幹點啥。我是想向政府報恩呐,過去我給地主扛過活,手指甲都凍掉了。後來又讓小鬼子抓了勞工,要不光複,我早埋在煤坑裏了。總想幫政府分點憂愁,幹點好事,報答報答。”

想報恩的不僅是飽經風霜的老農民。3月30日的清晨,黑龍江省安達縣楊草鄉新生村青年農民趙連春,一下火車就跑到住燒傷工人最多的第五醫院,他抓住燒傷科孫主任的手說:“我們在電視裏看到亞麻廠許多職工被燒傷了,心痛。現在富了,不能忘記工人老大哥的支援。我們村裏幾個年輕人商量了,讓我作代表來問問醫院,如果傷員需要獻皮的話,我們沒二話,從我們身上切多少都行!”

啊,我親愛的農民兄弟!我該怎樣去歌頌你們?作為農民的後代,我看到有些人專寫你們的愚昧,專寫你們的自私、醜陋,我的心在隱隱作痛。今天,我終於可以用你們的形象告訴他們,請認真地看一看當代的中國農民吧!

找不到的采訪對象

亞麻廠宣傳部的王部長對我說,你應該寫一寫個體出租車司機。“這些人名聲不好,確有一些人錢迷心竅,敲詐乘客。可那一天,軍警民齊心合力撲火救人的場麵震撼了他們。在運送傷員的各種車輛中,他們顯得那樣自覺、主動、熱情。有的是路過此地盡義務的,有的是專程趕來的,沒人指揮,也不用人調動,隻要一有傷員被抬出來,他們就爭先恐後地開上去接送。沒有一個要出租費的,也沒有留下姓名的。有人數了一下,那天有26輛個體出租車參加搶救。當天我和其他幾個廠領導到醫院去查點人數,沒車了,一位出租汽車司機看到我焦急的樣子,就主動送我們。當車從哈醫大一院去五院時,在省政府路口有兩人招手截車,開車的小夥子當即回絕:“救人要緊,現在不是掙錢的時候!”聽他這麼說,我的眼睛濕潤了。遺憾的是,那天隻顧救人了,竟沒有記下他的車號。

這是一個難度很大的采訪,在這個城市的幾百輛流動的出租車中,怎樣才能找到我要寫的人。在出租車比較集中的火車站,我向穿灰色蘭博夾克的小夥子問,向穿黑色西裝紮紅領帶的年輕人問,他們探出身來,看看我的記者證說:“找誰呀,是不是又要見報批評?”“不,要表揚!那天亞麻廠救人,你們表現很好!"“算了吧,這幫哥們,誰趕上都能拉!請你記住,我們個體戶也是憑勞動吃飯,壞蛋總是少數。”

我懷著深深的歉意望著他們。弟兄們,過去,我們是那樣毫不留情地在報紙上批評你們,點你們的車號,點你們的大名:可今天,要表揚了,我卻找不到你們。請原諒吧,我記住了,個體勞動者也是我們共和國的公民,他們也知道自己的責任和義務,他們應該受到應有的尊重。

第五章 死·愛·美

據《新晚報》4月21日報道:無情的烈火燒塌廠房,吞噬生命,毀人容顏;然而,它卻燒不斷人們用心靈編織的堅貞愛情。亞麻廠十幾對青年的愛情經得起烈火的考驗,展示了當代青年新的精神麵貌。他在醫院門口哭了十天

死神在向她走來。龐晶,這個21歲的姑娘躺在市第五醫院的特護病房裏。她長長的秀發被剃光了,白色的繃帶包裹著她俊俏的臉龐、秀美的身段。她是這個醫院接收的燒傷最重的女工。這個勇敢的姑娘,在烈焰襲來之際,沒有自己跑出來,卻去搶救倒在旁邊的姐妹,結果被燒傷63%,其中三度燒傷為52%。住院後,險兆象陰影一樣籠罩著她。路永海醫師和佳木斯醫學院朱誌祥醫師時刻守候在她的床頭,他們采取了一切可能采取的醫療措施。·

“死,我不能死……小王,小王離不開我……”

他們聽到了龐晶喃喃自語,血從幹裂的嘴角滲出來。

此時,小王,香坊機械廠青年工人王彥鐸正倚在醫院的大門上哭泣。

那天一早,他在家裏聽說亞麻廠爆炸了,不禁心裏一沉,“不好,龐晶上夜班!”他顧不得吃上一口飯,拔腿就往亞麻廠跑。人們告訴他龐晶受了重傷,住了醫院。當他跑到香坊醫院時,大門已關得緊緊的。為了防止對受傷者的感染,醫院采取了非常措施。

“龐晶啊,龐晶!你怎麼樣了?你怎麼樣了?”王彥鐸哭喊著,用力砸著醫院的大門。看門的同誌也跟著他流淚。可他仍不能破這個例。

第一夭,他在門前哭,……第二天早晨,他在門前哭;直至第十天早晨,他還在門前哭……“龐晶嗬,什麼時候,我才能見到你!”

這對年輕人愛得是這樣的深!

小龐愛小王的老實忠厚,小王愛小龐的熱情真摯。高節奏的生活,沒有給他們更多花前月下談情說愛的機會。她總是三班倒,沒有固定的休息日,他在廠子裏也忙,還要業餘學習。難得的一次相聚,他們到了一起又不知說什麼好。她說,我們廠生產的亞麻細布出口特別受歡迎;他說,我們廠的產品也不錯。“我們成了廠子的推銷員了!”他們相視而笑。

愛情也有晴轉多雲的時候。首先起來反對的是龐晶的父母,也許她們嫌小夥子不會說道,不會來事兒。女友也給龐晶吹涼風:“他有什麼值得你那麼動情!”有主意的姑娘龐晶沒有理睬,她對小王愛得更深了。這次王彥鐸又麵臨暴風雨了,“燒得那麼重,肯定毀容了!她家本來不同意,現在正是下台階的時候!”有人這樣勸他。“不,我不能幹這缺德事兒!隻要她還叫龐晶,我就跟她過一輩子。”在他看來美德比美貌更重要,因為前者會隨時光漸漸消褪,而後者則可因日久而愈益光彩。

‘這個癡情的小夥子終於感動了那些陪他一起掉淚的醫生和護士。第十一天,龐晶的燒傷創麵全部封閉包紮。醫院破例讓王彥鐸穿上隔離服走進醫院。

這就是我日夜思念的龐晶嗎?這就是昔日那個活潑美麗溫柔的龐晶嗎?望著頭部腫脹得難以辨認、身體包裹得露不出一點肌膚的龐晶,他的心在震顫。龐晶幹裂的嘴唇微微翹起,輕輕地叫著他的名字。兩人相視良久。

“龐晶,我愛你!我還是以前的王彥鐸呀!”小王哭著撲上去。晶瑩的淚水從龐晶的眼角流下來。站在旁邊的護士都哭著跑出去。

從此,龐晶的病房裏多了一位“特殊護士”。小王每天給龐晶喂水、喂飯,擦拭虛脫的汗水,還要給她講故事,唱歌。為了買龐晶愛吃的山楂糕,小王跑遍了各個副食店。他驅散了她心頭的烏雲。

龐晶經過8次切痂植皮手術,度過一次又一次的險關,終於活過來了。愛神終於戰勝了死神。護士們對她和小王說:“等你們結婚時,別忘了給我們送喜糖來!”小王憨厚地笑了,“哪能忘呢!”

她先辦了結婚登記

坐在他們未來的新房裏,男主人―前紡車間班長張濱和她的女朋友―哈爾濱木器廠勞動服務公司工人鄭豔敏和我進行了一次令人難忘的談話。

張濱剛剛出院,手、前額和後背留下明顯的傷痕,已經剃光的頭發剛生長出濃密的一層。他個子不高,長得結實、精幹,很象體操運動員,說起話來挺深沉。

“爆炸當時,我們車間的班組長正開會。不知氣浪怎麼把我們都卷到門外,甩到震裂的地溝裏。當時我的手和臉都燒傷了,我年輕,有力氣,想領著大夥爬出來。迎麵一根燒紅的鐵棒子落下來,我一看不好,一回身撲在我身後的檢查員李桂蘭身上,鐵棒子正砸在我的後背上,疼痛難忍……”

“到了醫院,我情緒壞極了,一看手燒成一雙黑爪子,再也不能修機器了,這輩子廢了。再一看臉,也沒人樣了。一想對象也得黃,人家豔敏長得漂亮,還能要我?我哭了。事故的前一天,我倆還一起鋪這新房子的地板塊呢,我想這回全完了!”

“還有臉說呢,男子漢有什麼好哭的!”性格開朗的鄭豔敏,嗔怪地瞪了張濱一眼,笑著對我說:

“那天,聽說亞麻廠大爆炸,我象發瘋了似的,從家裏跑到工廠,人家說他燒得很重,住院了。我跑到第五院,說啥也不讓進,他到底燒個啥樣,我也看不著。回到家,我大哭一場,我媽在旁邊跟我一起掉淚,她也是亞麻廠的退休老工人。我說:‘媽媽,我得和張濱辦結婚登記!’媽說:‘孩子,你可想好了!’我說:‘媽,我想好了,他殘疾了,我侍候他一輩子!’我媽媽支持我,給我找來戶口本。我拿著戶口本,又去找濱的媽,她抱著我又哭了一場。她陪著我一起到廠子開了結婚證明。我不是心血來潮。我知道,我這樣做,就會給張濱一種精神力量。要不他會垮的,既然我愛他,我就舍得一切。”

“到17號,醫院才允許她進屋看我。”張濱接著說。“她一進門,看我頭剃光了,臉上塗滿了藥,身上纏著藥布,兩隻手黑乎乎地舉著,她嘴唇直抖,眼淚順著臉往下淌。她忍住淚對我說:‘張濱,我辦了咱倆結婚登記了,你好好養傷吧!’她從兜裏拿出廠子開的登記證明信,‘你看,這是真的!’我的眼淚止不住了,我說:‘豔敏,你可要想好哇,我傷得挺重,拖累你,別後悔呀!’她說:‘這一輩子我不會後悔!’我們屋住院的小夥子搶著看豔敏拿來的結婚登記證明信,就象搶傳單似的,接著歡呼起來,都管她叫嫂子。這一高興,我的身體也有勁了,第二天醫生就給我做了手術。手術後,我一頓吃4個饅頭。又住了一個月,我出院了:回家一看,新房全收拾好了。地板是她自己拚的,牆上的花,也是她噴的。”

朦朧夜色中,他們還在門口向我揮手。“結婚時,你一定來呀!”我會來的。到時候,我會說:愛情是美麗的,又是艱辛的,在狂風暴雨中攜手並肩的戀人才能走進幸福的伊甸園。

他和她共唱一首歌

在省醫院,我采訪救死扶傷的醫護人員,卻被病房裏的歌聲吸引了。那是青年人都熟悉的《讓世界充滿愛》。唱歌的是一對戀人。聲音雖不大,可唱得那麼深情、那麼悠揚。一位美國作家說:戀愛中的每一個人都是詩人。我再補充一句,戀愛中的每一個人都是歌手。不過這對青年的歌是帶淚的。

火車在鏗鏘聲中疾馳,窗外的樹木一晃而過。天津勞動經濟學校的學生李國富還覺得車太慢了。昨天他從廣播中聽說亞麻廠出事了,馬上往亞麻廠打長途電話。他要找自己女朋友於美豔,可怎麼也找不到。他又給她的姐姐於美珍打電話,人家說她上醫院了。不祥的預料使他坐臥不安,他向學校請了假,登上了北歸的列車。

於美豔正躺在省醫院的病床上。她在哭泣自己的不幸,自己一家的不幸。她的姐姐於美番和弟弟於文革同時被燒傷。她全家有7口人在亞麻廠上班,而那一天,他們三個都是夜班。她在想正在天津念書的李國富,那個高個兒英俊的小夥子。可以說,他們青梅竹馬,又是同學。1985年他考上了天津勞動經濟學校,她為他高興,為他送行,隔幾天就要給他寫封信。春節他回來了,兩人高興地商定,他一畢業就結婚。可現在,自己燒成這樣子!我不能連累他,我要對得起他。她下定了這樣的決心,她希望自己趕快死去。

李國富風風火火地走到她的床前,層層紗布裹住她往日活潑的身軀,也遮住了昔日少女的純情。他不禁一陣陣心酸,真想大哭一場。他默默地坐在她的身邊。於美豔望著他悲喜交加,卻說不出話來。

第二天,李國富背著書包來了,在病房裏開始了“半工半讀”。他為小於喂水、喂飯,給她讀小說,念報紙。等她睡著了,他就拿起教科書來看。於美豔輕輕地睜開眼睛,久久地注視著他。“國富呀,你回去吧,學校裏的課挺緊。”她說。“你看,我這不正看書嘛,課一點也沒落下!”他認真地說。“我是說,你走吧,我再也不能拖累你啦!”她哭著,說不下去了!“美豔,你怎麼說這話,難道你不了解我,不相信我嗎?”他拉住了她的手,真想伏下身,深深地親吻她。

這一天,李國富正坐在小於的床邊看書,她小聲地唱起來:“我們相見的時候,熱情暖在你心頭,這情景還沒看夠,我們又要分手……”

“美豔,別胡思亂想了,咱不唱分手的歌,要唱就唱《讓我們永遠相愛》!”接著他們小聲唱起來。唱完這支,又唱起《讓世界充滿愛》,同屋的姑娘們都跟著唱起來:

你走來,他走來,

大家走到一起來,

在這繽紛的世界裏,有無限的愛……

生命血脈緊相連,永遠不分開!

啊,讓這世界有真心的愛,

啊,讓這世界充滿情和愛。

在團委辦公室,廠團委書記張久芳給我講了幾對青年類似的愛情故事。他說,這場大火使我們失去了許多好青年,大家極為痛心。同時在大火的考驗中,也使我們認識了這一代青年。馬克思曾經這樣評價青年:一個時代的性格是以青年為代表的,一個時代的心理是以青年的心理為標誌的。亞麻廠的青年在這場災難中表現的獻身精神、主人翁精神和高尚的道德情操令人刮目相著。當然,背棄愛情的人也是有的,有個青年聽說朋友燒傷了,便銷聲匿跡了。還有一個小夥子,天天到醫院看望原來的女朋友,卻失去了真情。女孩子很鎮定,很堅強,她說:“以後你不要來了,我不需要憐憫!”我相信她們都會得到真正的愛情的。也許她們的麵容會留下疤痕,可他們仍然很美!

第六章 部長·局長·廠長

綜合《黑龍江日報》《哈爾濱日報》報道:哈爾濱亞麻廠爆炸事故發生十幾分鍾後,黑龍江省委書記孫維本、省長侯捷和哈爾濱市市長宮本言等省市領導同誌趕赴現場,親自指揮滅火救人醫治傷員工作。省委副書記、市委書記李根深結束在日本的訪問後,立即返回哈爾濱,直赴醫院看望傷病員。全國總工會副主席羅幹專程來到哈爾濱,慰問亞麻廠職工。正在安徽省視察的紡織工業部部長吳文英和副部長季國標星夜兼程,18日到達哈爾濱,代表國務院協同省市處理亞麻廠事件……

吳文英部長留下一片深情

吳文英部長走進亞麻廠的大門,一眼看見被炸毀的車間,眼圈紅了。她首先想到了自己對這場嚴重事故的責任。她和迎上前來的紡織局負責人及工廠的領導一一握手。廠長劉書論低著頭溜在人群的後麵,吳文英一邊叫著他的名字,一邊握住他的手,劉廠長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隻是眼裏閃著淚花。

吳文英馬上去查看了爆炸現場,接著又聽取了省市的調查彙報,她同意市裏的意見,在事故沒有調查清以前,要支持亞麻廠班子抓工作。她找劉廠長談話。坐在多年來一直關心和支持亞麻廠工作的老領導麵前,劉廠長忍不住自己的眼淚了。“老劉哇,亞麻廠的事故很嚴重,我們都挺難受。現在要振奮精神,挺直腰杆,把工作抓起來!”劉廠長答應一定要立功贖罪,全力抓好醫治傷員、安撫家屬和恢複生產的工作。

市紡織局和廠領導在事故發生後,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回家了,著急上火,飯也吃不下。3月19日深夜11點,他們還在廠長辦公室開會。吳部長輕輕地推開門,“同誌們辛苦了,我來看看大家!”她是專程趕來看他們的,她手裏還提著一兜桔子。她把桔子一個個送到每個人手裏。拿著吳部長的桔子,每個人的心裏都不是滋味,誰能吃得下去呀!她又把估子剝開,非讓大家吃產來,大家吃吧!我也吃!”當大家把桔子放在嘴裏時,都流下眼淚,有的同誌泣不成聲……她說:“出了這麼大的事故,要說責任,我第一個負責任,我已請求中央給我處分。”

第二天,吳部長到醫院去看望受傷的工人,感謝搶救他們的醫護人員。她幾乎走遍了住有傷員的每一個醫院,看望了每一個被燒傷的同誌。她又冒著風雪挨門挨戶走訪遇難工人的家屬。每走一家她都淚流滿麵。在遇難的黨支部書記關鳴久家,她握著兩位老工人的手說:“謝謝你們培養了一個好孩子,他是好黨.員,我們都要向他學習!”在老工人張洪喜家,她抱著老工人夫婦,哭著說:“我吳文英向你們道歉來了。亞麻廠發生這麼大的事故,你死了女兒,我實在對不起你們!”張洪喜撫著她顫抖的肩膀,流著眼淚說:“吳部長,你不要說了!”他知道這位紡織工人出身的部長和工人心貼心!

臨時工王秀蘭的丈夫5年前病故,這次她又遇難,家裏撇下3個不成年的孩子。吳部長知道她家缺糧,就讓廠工會的同誌背著一袋米、一袋麵,親自送到她家。從賓縣農村趕來料理女兒後事的兩位老人在女兒家的小屋裏見到了部長。吳部長拉著兩位老人滿是老繭的手安慰他們,讚揚他們的女兒對工廠的貢獻,並問他們有什麼要求。吳部長當即和廠領導為這不幸的一家安排了生活:把她的父母從農村接來照顧外孫,按人頭確定了長期補助金額,戶口問題也責成專人落實。吳部長把失去媽媽的大孩子摟在懷裏,問他有什麼要求,他說:“我現在要接班,養活弟弟妹妹。”吳文英扶著他那瘦小的還不到1.30米的身子,動情地說:“孩子真懂事,我看你還小,上班累壞了身子骨怎麼辦?這樣吧,現在答應你接媽媽的班,但先上幾年學,長結實了再接班,行不?”孩子懂事地點點頭。走出這間低矮的平房,吳文英還回頭囑咐孩子好好聽姥姥的話,幫助照顧好弟弟妹妹。走在路上,她還告訴廠裏陪同的同誌:“咱們都是孩子的再生父母,工廠對他們要一幫到底,一直到孩子長大成人啊!”

這場重大事故給工人造成的不幸,使昊文英食寢不安,鼻子破了,嘴也起了泡。為了查清爆炸事故原因,她曾三次察看事故現場。有一次,她鑽進了廢墟下麵的地道,穿上工作服,戴上安全帽,蹬上水靴,手執電筒,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地道深處走,炸裂的水泥板,張牙舞爪的鋼筋,隨時可能刺傷她,同行的同誌為她捏了一把汗。直到查看明白,她才鑽出來,臉上是灰,身上是泥。

在哈爾濱的15個日夜,是吳文英部長終生難忘的。她幹了許多,也想了許多,亞麻廠大爆炸的教訓是深刻的。一方麵說明我們技術設備的落後,同時也暴露了管理上的薄弱環節。一些幹部一心抓生產而忽視安全的傾向更值得注意。她深深地自我反省,她告誡幹部防止不關心群眾,不負責任的官僚主義。她召開座談會,請教專家如何防止粉塵爆炸。她電告全國紡織行業:記住亞麻廠血的教訓!她親自給國務院寫報告,彙報處理這一事故的情況。田紀雲副總理在她的報告上批示,他為及時援救傷員和迅速恢複生產而欣慰,高度讚揚亞麻廠工人階級高尚的主人翁精神。

臨走的前一天晚上,吳文英謝絕了一個單位的宴請,來到救災指揮部工作人員臨時吃飯的“粥棚”盛了一碗米飯,上麵澆了點菜,坐在辦公室裏吃了起來,邊吃邊和廠裏的同誌商2工作。4月2日,吳部長走了,還是穿著那件灰色的舊上衣,舊的藍褲子,項間圍著一條淺灰色的紗巾在春風中飄動。她給哈爾濱人民留下一片深情。

在昊文英部長離開哈爾濱的第四天,《哈爾濱日報》作為獨家新聞,發表了一篇通訊―《部長啊,親人!》。我想人民都把我們的官員當成親人之日,就是黨風根本好轉之時。

沈克儉局長說出一席肺腑言

他中等個兒,削瘦中透著幹練,布滿血絲的眼睛深陷在堆滿皺紋的眼窩裏,說話沉緩,卻充滿力a。他,47歲的工程師,是擁有6萬職工的紡織局最高領導。在他過去的曆史中充滿了坎坷和大起大落。五十年代初,他曾是華東紡織工學院的高才生,團支部書記,1957年班裏的同學寫了一張批評一個黨員搞逼供信,上麵來追查責任,他挺身而出,被定為右派分子,下放黑龍江,在一家小廠當技術員。粉碎“四人幫”後,一位女作家的報告文學《遲來的文憑》使人們在被遺忘的角落裏發現了他。他當了管生產的副廠長,當年創曆史最高水平,他的胸前戴上了勞動摸範的獎章。不久,他當了局的副總工程師、黨委副書記。1985年7月,他接受了市長頒發的局長任命狀。憑著他的智慧和魄力,使局裏的工作頗有些起色,他對今年全局的經濟形勢很樂觀,甚至還有點躊躇滿誌。亞麻廠的大爆炸,把他從美夢中驚醒,也使他從令人矚目的峰頂顛落到了令人心顫的穀底。

在亞麻廠恢複生產指揮部,他和我進行了一次長談。

“這40多夭,我的心情一直很沉重,這個事件對我的教育很大,觸動也很大,不是說知識分子要改造思想嗎,這回是一次很好的改造。我的感觸很多。首先,我認識了我們社會主義製度。我不是跟你打官腔,這方麵過去體會不深,這回我認識了。真是一方有難,百方支援啊!做為局長我發自內心地感謝全國人民的慰問,支援、幫助!

“我還要說,我認識了我們黨。這一事件牽掛著多少領導同誌的心。趙紫陽總理深為關切,田紀雲副總理時刻期待著亞麻廠的消息,親自寫信囑咐,要認真處理好死者後事,對傷員要千方百計搶救治療。國務院秘書長陳俊生一天兩次打電話,聽我們的彙報。省市領導更是幾天幾夜工作在現場。在這樣的時候,黨的幹部真是和群眾患難與共,風雨同舟。吳部長來處理這件事,對我們十分體貼關懷。有一天,吳部長親自到我家去看我愛人。愛人打來電話,說吳部長來家了,我拿著電話眼睛模糊了,我說:‘咱六樓沒有燈,黑咕隆咚的不好走,你沒扶著她下樓?部長54歲了……’發生事故的當天,我整整一天什麼也吃不下。市委副書記王人生、邵奇惠讓人把飯送到我手裏,看著我吃下去,我的眼淚掉在碗裏。我六天六夜沒有回家,洪企鵬副市長親自送我回家,一直送到六樓的家裏,和我談到天快亮。同誌們的情義,領導的關懷都融合在一起了。在我們黨這樣一個集體裏工作我感到溫暖,感到有無窮的力量!

“發生這麼大的事故,死了這麼多的人,我的心裏很難過。我對不起死傷的工人。在廠子我硬挺著指揮救災,恢複生產,回到家裏,我痛哭了一場。外地的親人都給我來信了,勸我不要當這個讓他們擔驚受怕的局長了,說憑你的水平能力,在科學技術上也能搞出名堂。在這種情況下,我不能退縮,我應該總結教訓。這些年我的心裏熱得很,一心要把紡織局這個攤子治好,每夭向工廠要產值、要外彙、而對安全生產重視不夠,抓得不狠。特別是做為技術人員,我對粉塵問題沒有重視沒有研究,這是很大的失誤,做為主管局長,我要對這次事故負責。不能一有功勞就是自己的,一出問題就往下推。這樣天理不容!我請求給我處分,但我不幫助亞麻廠重新建好決不罷休;我認帳,但不低頭。”

這一席肺腑之言,令我沉思。曆史的大潮把成千上萬的知識分子推上領導舞台,迎接他們的不都是鮮花和榮譽,他們要承擔更多的責任,麵前還有預測不到的風險,隻有堅韌不拔,百折不回者,才能不負於曆史,不負於人民。

廠長劉書論擦掉一把辛酸淚

這是一個典型的山東大漢,並不象他的名字那麼具有書卷氣。魁梧的身材是山東掖縣的老木匠留給他的遺產,可飯要自己掙著吃,他來到這地少人稀的黑龍江闖一闖,哈爾濱成了他的落腳之地,在一家商店幹點兒事。他的氣質更象一個軍人,1962年他扛起槍。1968年,他從部隊複員到亞麻廠當了細紗工。後來,又當了車間主任、車間支部書記二1975年黨把他送到天津紡織工學院進修,兩年後,他不僅拿回了文憑,而且在自己的胸中繪製了振興亞麻廠的一幅藍圖。1982年起他當過福利副廠長、生產副廠長、經營副廠長。1985年1月,他成為這個七千人的工廠實行廠長負責製的第一任廠長。他是從士兵成為“將軍”的,他對自己隊伍的戰鬥力心裏有數,豐富的基層工作經驗,與現代化理論知識的結合,使他產生了一股巨大的開創力。上任第一年,全廠利潤破千萬大關,創外彙1200萬美元。這個曆任廠長中資曆最淺的41歲的劉書論,就帶領全廠創造了這個廠曆史的最高記錄。他雄心勃勃,要讓亞麻廠走向世界。他看清了,隨著國際上穿天然織物熱潮的興起,穿著挺括、涼爽、舒適的亞麻布將倍受青睞,他要自己建立一條國際銷售渠道。於是,他西裝革履,飄洋過海,用他的山東普通話,和外國的商人在談判桌上周旋著。他們稱讚這個工廠亞麻布的精美,也佩服這位貌似粗魯的中國青年廠長的精明。然而外國人的稱讚並沒有使他高興,他知道自己的家底,設備陳舊、工藝落後,如不進行一番技術改造是很難在國際市場上站住腳的。他在這方麵投入了更多的心血,改造計劃已經製定出來了,引進的外國設備正陸續到廠。他前一天剛把西德的除塵設備搬進車間正要安裝,可3月1 5日淩的大爆炸搶在了他的前麵。在大爆炸5分鍾後,他跑進工廠,麵對這場大火,這個堅強的漢子淚如溪流。

“眼看著自己多年的辛苦經營毀於一旦,眼看著自己的姐妹被燒得赤身裸體從火海裏跑出來,我的心裏別提有多難受了!當時,管安全生產的王化山副廠長,哭喊著往著火的車間裏衝,說裏麵還有他的工人,他不想活了!我也想到了自己的責任,我是廠長,廠子發生這麼大的事故,死了這麼多的人,我要負重大的責任,我想到了坐牢,想到了死。可我很快鎮靜下來了。現在不是想自己的時候,要把全廠的人心穩住,要把亞麻廠穩住!受傷的工人要治療,死難的家屬要安撫,全廠7千工人要吃飯啊!5點鍾,我召開了廠領導班子會,給大家分了工,一條線抓傷員的治療和死難家屬的安撫,一條線抓恢複生產。會後,我對市裏局裏的領導講:‘我請求組織給我處分。檢察院的同誌也在場,我向你們保證,我絕不會跑,將來要抓要嚴懲我全領,隻是請求現在給我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把廠子穩定下來,把生產恢複起來!’他們都支持我。8點鍾,我向全廠的中層幹部宣布,沒有遭到破壞的五千錠分廠必須在當天中午12點開工。兩個小時後,分廠的512名工人全來上班了,他們中有人的親人正在醫院裏搶救,有人的親人生死不明,他們含著眼淚走上自己的崗位,這一天比平日上班的工人還多。12點整,機器都開動起來了,這時廢墟上還冒著煙,搶救傷員的救護車還在窗外呼叫。工人們都是邊流淚邊千活。這一夫,亞麻布的產量超過4%,產品質量都達到出口標準。第二夭,老廠的550多台織布機也開動起來了。到了月末,全廠完成亞麻布201.8萬米,超計劃2.8萬米,完成產值796萬元,超計劃1萬元。看到這個數字,我激動得不知說什麼好!我們亞麻廠的工人是炸不爛,拖不垮,燒不毀的!我想好了,無論將來給我什麼處分,我都要和亞麻廠的工人在一起,一定把廠子建設好!”

劉書論操著山東腔,一板一眼地說:我已經向上級保證了,也向全廠職工宣布了,今年我們要“三不減”:全廠實現利潤一分不減,出口創彙一分不減,上繳國家的利稅一分不減!現在看,實現這個目標完全有把握!

握著他厚實的手,我思緒萬千。覺醒總是從痛苦的黑暗中萌生的。常勝的將軍固然可讚,而失敗後揩幹身上的血跡,繼續指揮戰鬥的將軍更可敬,他們可能還會打一個又一個更大的勝仗。

不要忘記,是為了不再發生

據說,哈爾濱亞麻廠的大爆炸,引起國標輿論的關注。事故發生的當天, 日本、美國、英國等國家的一些大眾傳播工具都做了報道。我沒有收集到他們詳細的報道材料,也無從知道他們對於這一事件的評價。不過,在無意中卻發現另外幾份材料。

一份是新華社4月10日的關於西班牙開庭審判食用菜油中毒案的報道。報道中說,從3月30日開始,西班牙正式開庭審判拖延了6年之久的駭人聽聞的食用菜油中毒案。在這起曾造成600人死亡,25000人致殘的食用菜油中毒案中,共有38名被告出庭受審,對其中27人判處151600年零7個月的徒刑。報道中說,這場駭人聽聞的悲劇是由於資本家為了賺錢在食用油中摻入了工業用油。而受害者多是貧民。

這個案子就這樣了結了,死去的600人當然不能複生,那25000人也終生殘廢,其中的許多人也會默默地死去。西班牙的法典如此嚴密,犯人的刑期竟可達到天文數字。那27人將被終身監禁,不過聽說他們的監獄也是相當文明的,犯人可以看電視,每到周末還可以和親人團聚。他們大概要比那些可憐的受害者舒服得多吧!

還有一份材料,是關於印度博帕爾毒氣慘案的。這件事發生在1984年12月3日零時,美國的聯合碳化物印度公司的劇毒化工原料異氰酸甲酯泄漏,結果造成2000多人死亡、50000多人雙目失明或嚴重損傷、20萬人受害的大慘案。慘案發生的第4天,美國西弗吉尼亞州查爾斯頓有名的4個律師事務所,控告美國聯合碳化物公司失職,釀成慘案。……爭著要替遠東萬裏之外的受害者打這場官司的律師越來越多了。醉翁之意不在酒,按照美國慣例,勝訴的一方要把賠賞的一部分作為律師的酬勞,最高可達總額的1/3,

兩年過去了,這場官司還在打著。博帕爾死難者的冤魂還在哭泣,受害者還在黑暗中摸索,大概沒有人把錢袋送到他們手裏。製造這場震驚世界的大慘案的老板們還在過著他們舒適的日子。

看到這些材料,我的心裏很不平靜。

在工廠黨委辦公室,我看到22份入黨申請書,都是大爆炸之後收到的。翻看著這些信,我內心更不平靜了。

五千錠分廠青年工人張懷平的申請書中有這樣一段話:

" 1978年3月15日一聲巨響,給我們可愛的工廠、聞名中外的哈爾濱亞麻廠造成巨大的創傷,幾百名工人劫後餘生,幾十名兄妹倒在廢墟上、血泊中……多少人的心碎了,多少人的淚幹了……如果在資本主義社會,此刻企業倒閉、老板逃亡、工人失業、妻兒呼號。然而,社會主義製度拯救了我們的工廠,偉大的中國共產黨讓受難的人們在廢墟上、在黑暗之中看到了光明和希望。子弟兵、白衣戰士、各行各業的兄弟姐妹將我們擁抱在社會主義溫暖的懷抱裏,著到這一切,感受到這一切,多少瀕臨絕望的心複蘇了,瀕臨冷卻的熱血沸騰了,多少人在心中深情地呼喊:中國共產黨萬歲,社會主義好!"

多麼可愛的人民!多麼可敬的工人階級!看著他們,我們各級幹部,人民的公仆不能不感到深深的內疚。怎樣通過我們認真的、負責的、出色的工作減少這種給人民帶來極大痛苦、給國家造成巨大損失的事件?

據悉,由市委、市政府主要負責同誌及眾多有權威專家參加的事故原因調查組正在進行緊張的工作。對這次事故負有責任的所有人都將受到嚴肅的處理。這次事故之後,省政府、市政府和紡織工業部都專門召開安全生產會議,我們的省長、市長和部長都在大聲疾呼:記住這個血的教訓,要把安全生產放在第一位!

據事故調查組的專家們初步分析,這次爆炸是由於亞麻纖維粉塵引起的。我請亞麻廠的技術部門提供一些關於粉塵的資料。他們送來一本小冊子,是蘇聯人哈列佐夫等人寫的,題為《紡織企業含塵空氣的淨化》。書中的第八章“除塵裝置工作的防火安全問題及其解決辦法”中有這樣一段話:

“中央麻紡科學研究院和蘇聯內務部全蘇消防科學研究院的研究確定,在工藝進程中散發的麻纖維塵和空氣一起能形成有爆炸危險的混合物,當出現火源時,就會產生強大的爆炸力,力的大小取決於塵埃的種類、空氣混合物內塵埃的濃度、塵粒的形狀和大小、塵埃的狀況和它的溫度。”

這本書是蘇聯1981年出版的,我們的紡織工業出版社1985年6月才翻譯出版。亞麻廠的同誌說,他們是在爆炸發生後才看到的,是出版社專為此事贈送的。遺憾的是我竟沒有找到一本我們中國人自己寫的關於亞麻粉塵問題的專著。從1785年意大利發生第一次粉塵大爆炸之後,世界各國,特別是一些發達的工業國都對粉塵問題進行大量的研究,采取越來越嚴密的防範措施。而我們在這方麵的研究卻很落後。盡管建國之後,我們曾發生過天津的鉛粉爆炸,秦皇島的糧食粉末爆炸,哈爾濱的麵粉爆炸,廣州的糧食粉末爆炸,克山的亞麻粉塵爆炸,延邊的亞麻粉塵爆炸,可並沒有引起我們的領導機關、科研部門和工廠企業(當然包括哈爾濱亞麻廠)的高度重視,國家有關部門至今沒有一部防止粉塵爆炸的規範。相當多的工廠隻知道粉塵能影響健康,於是規定工人必須戴口罩,而對粉塵可能引起爆炸卻一無所知。甚至在這次大爆炸之後,有的人還對這直徑隻有千分之一厘米的小微粒有這麼巨大的破壞力表示懷疑。

先進的社會製度和落後的科學技術,是多麼尖銳的矛盾。這次大爆炸又一次教育了人們,而我們付出的學費太多了!科學技術工作者臥薪嚐膽吧!年輕一代發奮圖強吧!我們再也不能容忍這樣的大爆炸了!

大爆炸之後,亞麻廠來了某國的幾位專家。這個國家50年代初期參與了亞麻廠的設計,現在負責提供這個廠技術改造的主要設備。這幾位專家流淚了,他們說:沒想到中國工人階級用這麼落後的設備生產出這麼好的產品。在我們國家同期建設的同類工廠已經改造8次了,我們已經用上了第8代設備,

35年對設備進行了8次改造!而我們在過去的35年幹了些什麼呢?也有過黃金般的年代,可最寶貴的十年在動亂中失去了,其損失超過十次、百次大爆炸!這幾年,我們在重整山河,在清除廢墟,在拚命地追趕。還要時時吞下曆史留下的苦果、惡果!亞麻廠1979年就提出技術改造方案,當然包括除塵設備,但至今還有480萬元的資金沒有落實。我們一方麵讓他們多掙錢、多創外彙,另一方麵又不能拿出更多的錢給這快跑的馬兒吃草。國家百業待興,而我們手中的資金卻捉襟見肘。……

一位作家對我說,亞麻廠大爆炸可說是“曆史的報應”。啊,曆史,你為什麼要報應這些辛勤勞作的工人!他們為我們的祖國付出的還少嗎?誰應對這個曆史的災難負責?

從災難中吸取教訓,把失去的時間再追回吧,把曆史布下的水雷快些清除吧,別再讓它炸壞我們乘風勇進的航船。同心協力,堅持改革,發展生產力,這是我們最重要的使命。

我就要離開這裏了。臨行前我又一次來到了大爆炸的遺址,我在這裏徘徊,沉思。落日的餘暉把那幾段還立著的殘牆鍍上一層金色,多麼象古戰場上的城堡,莊嚴,肅穆,還有幾分悲涼。也許今年秋夭,也許明年春天,這裏將有一座現代化的亞麻大廈拔地而起。這是工人階級用血肉築起的新長城!

我想,在這座大廈前麵的花園裏,應該立一個紀念碑―"3,15”紀念碑,上麵刻上在這次大爆炸中遇難的57個人,不,應該是58人(前幾天又有一位受傷的工人,因突發的合並症死去了)的名字。讓我們的後代永遠不要忘記他們,不要忘記這裏曾發生過怎樣的一件事情。

我想,在紀念碑上還應該刻上恩格斯的這句話―

偉大的階級,正如偉大的民族一樣,無論從哪方麵學習,都不如從自己所犯錯誤的後果中學習來得快。

1987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