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至此,他與彭曉紅之間的婚姻出現了無法抹合的裂痕。1995年,已經是深圳一家酒店經理的彭曉紅回到了蕪湖。她與年廣九見麵時,年廣九正在與幾個朋友喝酒。彭曉紅說:“年經理,咱們的事怎麼辦啊?”年廣九一聽就站了起來,說:“怎麼辦?離!”說完之後,由他口授讓人代筆起草了一份離婚協議,寫完之後,他在上麵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年廣九。離婚協議:雙方因誌趣不合,分居多年自願離婚;雙方無財產糾紛;雙方協定離婚後,各奔前程;兒子年金龍《現名彭文璋》係彭曉紅婚前與X X X之子,現歸彭曉紅撫養,不要男方負擔。。。。。。至此,年廣九與彭曉紅的婚姻宣告最後破裂。這是“富”起來之後的年廣九的所作所為。有人說,窮的時候,他“傻子”沒有這個膽。這話聽起來讓人不能不信。早年的年廣九蔫得像枯秧的絲瓜,但是今天,他卻有點“找不著北了”。錢,是燃燒劑,使“找不著北”的年廣九變得狂熱起來。然而,狂熱的又何止是一個年廣九呢?著名作家李國文先生在一篇短文《說三道四》中曾這樣寫道:時至今日,有些突然富起來的農民,第一件事,蓋一座劉文彩式的地主莊園;第二件事,養幾個女人,尋歡作樂;第三件事,每個手指頭都套上金戒指;第四件事,則是修墳買棺,刻石立碑。這些姑且名之日“龍府情結”的心態,可能是很多中國農民為之奮鬥的終極目標,所以,他們在獲得政權後,隻追求循環輪流坐莊的滿足,更無再多發展前進的向往,這也許是中國數千年進步緩慢的根源之一吧?講述完年廣九的故事,再麵對我們今天所處的時代,麵對社會上的一些類似妻妾成群的現象,不禁使人回想起我們的曆史。妾,最初是指女奴。《書費誓》中有“臣妾捕逃”之句,《彙苑》也解釋說:“妾,接也,言得接見君子而不得伉儷也。”對於妾的社會地位,《禮記坊記》說得則更清楚,“妾全買者,以其賤同於公物也。”另外,在《禮記內則》中也具體地給“妾”下了注腳:“聘則為妻,奔則為妾。”隨著封建社會的發展,“妾”的概念漸漸演化為小妻、偏房、側室等。從人類進步的角度出發,妾製是一種藏汙納垢的婚姻形態,是侮辱和摧殘女性的罪惡淵藪,對社會百害而無一利。因此,即使是在奴隸時代和封建時代就有人主張要革除它,《易經·革卦》即有:“水火相息。二女同居,其誌不相得,日革。”然而,這種微弱的呼聲在那時是很難取得改革的效果的。曆史的大河浩浩湯湯,幾千年的衝刷滌蕩,幾千年的浮浮沉沉。直到1950年新中國建立之後,中央人民政府於4月30 頒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規定一夫一妻製為合法的婚姻製度,“妾製”才最終走向了末日。寫作本書前的采訪過程中,筆者曾到過一次大連。那座城市在改革之後,被稱作是“中國的服裝之都”,每一屆的“大連國際服裝節”都會引來國內外數以萬計的服裝批發商以及個體戶。在海灘上,筆者曾遇到過一個老幹部,談及此事,他頗有感慨地說:“你明天到街上走一走,你就會知道,大連的漂亮姑娘有多少被個體戶給挑走了!”聞聽此言,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來。緊接著,他又有些忿忿然地說:“你聽說過嗎?大連有的個體戶還常說要找一打的情人、半打的小妾。這些社會的渣滓呀!改革給了他們致富發財的機會,他們卻用這種方式來報答社會,這不是作孽嗎?”筆者沒有作聲,老幹部卻又用了一個反例證明他剛剛說過的話:“你們寫書的,也一定看過不少的雜誌吧,現在哪一本雜誌上都有不少的征婚啟事,可征婚人裏麵有幾個是有錢的和發了財的個體戶呢?登廣告的不是工人、農民、機關小幹部,就是有文化卻沒錢的知識分子。”也許我們應該相信這位老幹部的話,也許我們可以從中得到更多一點的思考。為了采訪“亞細亞的頭人”王遂舟,我們到了鄭州。采訪之餘,我們卻聽到了這樣一件事。在河南某縣,有一個因搞鄉鎮企業而出名的著名勞動模範,當地的老百姓說他是憑著自己的“憨膽大”而成了百萬富翁。他曾因自己的功績而走進人民大會堂,走進過中南海,受到過中央和國家領導人的接見;他也曾在故鄉的縣城裏一連數場地做報告,甚至被請到省城許多會議的主席台上。然而,在他看來,“法律就是當官人說的話,誰當官誰說了算,他說的就是法。”他隻有初中一年級的文化程度。當他自己發現別人也用一種賞識的目光對待他的時候,他便覺得自己也不再是一個百姓,而是一個“說出的話就能當法律”的官了。口稱是為了防賊,他在家養了,四條狼犬.雇了四個保鏢輪流在家裏值班。他不聽計生站的勸告,一連讓老婆生了三個孩子,但事與願違,一連三個又全是女孩。憑著他的財大氣粗,村子裏姑娘一旦被他看中,就難逃厄運。後來他在鄭州開了一家公司,於是又經常以招工為名在家鄉招收年輕的女性。他在鄭州的公司,名為公司,實為女職工們的地獄,無一不遭受其非人蹂躪與摧殘,同時他還揚言,誰能給他生一個兒子,就娶誰為妾,辦事那天要用50輛轎車相迎。據說,近幾年中,他在鄭州曾換過七個“夫人”。無須再舉更多的這樣的事例,讀者們誰又沒有聽到過這方麵的傳聞呢?不僅僅是一個年廣九,其實是一個社會的階層。由於他們自身素質的局限,他們由窮變富了,卻無法學會恰當地支配自己的財富。金錢不僅使他們得以脫貧致富,同時也使他們變得驕橫起來,驕橫又使他們喪失了理性,忘卻了自己對社會的責任。他們無法給自己的人生以準確的定位,消費型人生隻能使他們成為一個社會的投機者,他們也許一時可以獲得一種“成就感”,但幾乎必然地很快就走向自己用金錢給自己修建的墳墓。年廣九沒有文化,但像更多的中國人一樣,心裏有一杆秤,秤砣就是“錢”。有了這杆秤,他就至少可以將人分成兩類,有錢的人是富人,沒錢的人是窮人!有了這杆秤,他就能很清楚地將自己定位。有了這杆秤,也使更多的“年廣九”們漸漸地忘掉了最初的傷疤,而一步步地遠離人性本身而靠近動物性。已故的著名作家路遙在他的絕世之作《平凡的世界》裏曾有一段耐人尋味的預言:毫無疑問,我國人民現在麵.臨的主要是如何增加自己的財富的問題。我們應該讓所有的人都變成令世人羨慕的大富翁。隻是若幹年後,我們許多人是否也將麵臨一個如何支配自己財富的問題?當然從一般意義上講,任何時候都存在這個問題。人類告訴我們,貧窮會引起社會的混亂、崩潰和革命,巨大的財富也會引起形式有別的相同的社會效應。有時候,我們不得不預先把金錢和財富上升到哲學、社會學和曆史的高度來認識,正如我們用同樣的高度來認識我們的貧窮和落後。我們在夏天打開窗戶本是為了納涼,但蒼蠅也跟著飛進來了。在山東采訪,我們遇到的情形與蕪湖毫無二致,甚至可以說王恩學比年廣九有過之而無不及。王恩學,山東沂水人。早年為了生計,他編過筐、學過木匠,l987年拉家帶口開始“闖關東”以圖謀大業。之後的十年裏,他南下鄂粵,北上京津,東到吉林長春,西至新疆烏魯木齊。。。。。。大半個中國都曾留下過他的足跡。為了他的“烏雞素”,他曾先後在新疆、山東等地創辦了三個資產達數百萬元的製藥廠,新華社、《人民日報》等國家級傳媒多次報道過他的事跡。在新疆,他曾掀起過轟動一時的“雪蓮烏雞素”旋風,致使幾乎全疆所有的報刊都對此展開了“王恩學現象大討論”;在山東,菏澤人奉之若神,上至市長書記下到平民百姓天天圍著他轉,時時盼著他能為這一方人民帶來福音。鮮花和榮譽無時不在告訴人們,王恩學是一位“英雄”,是一位極富傳奇色彩的“改革風雲人物”。。。。。。但正像曆史上所有的英雄一樣,王恩學一麵在極力地釋放著自己的能量,證明自己無愧於“英雄”的稱號,同時也在展示著“英雄”背麵的齷齪與卑瑣。在濟南一下火車,采訪還沒有真正開始,接待我們的朋友便給我們講了一個關於王恩學與女人的故事,等我們三天之後再驅車趕到荷澤時,汗跡未幹,原靈芝製藥廠的幾位副廠長就給我們上了幾個繪聲繪色的“段子”。就在飯桌上,原曾做王恩學副廠長的張之合放下筷子,站起身用地道的方言講述起王恩學的“豔史”來。(故事之一)王恩學在荷澤辦起“靈芝製藥廠”後,首先聲明多招女工,少招男工。第一次招工麵試時,張之合、張之坤、郭紹興三位副廠長也都在坐,王恩學隻出了一道考題:《奇人奇品奇跡》讀後感。他將報道過他自己發跡史的那篇文章《奇人奇品奇跡》複印若幹份,發給每一個前來應招的女工。誰在文章裏誇獎和讚頌他王恩學,誰就得100分。三位副廠長疑惑地問王恩學:“老王,還得再考一考文化課吧?咱總不能把文盲也招進來。”王恩學答:“不用了,這事你們不懂,別管了。”招工結束後,王恩學又要挑選幾個女秘書,他先在所有的女工中進行初選,而後列隊站成一排,由他一個個地比個頭,看漂亮。他一邊審視著,一邊說:“行,你出來,當秘書長吧”,“你也出來,到辦公室去”。事後,廠裏的頭頭們在聊天時談起了此事,張之合試探著勸說:“廠長,你說,咱們這廠子也不算大,也沒有多少事可讓秘書幹的,有什麼活我們幾個多於點就行了,省點人手配到車間裏是不是更好些。”王恩學一拍桌子不耐煩地說:“你們幾個全是庸才,根本不懂,這是用人的藝術。這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是我的敵人,隻有女人才是我的人,他們才肯接受管理。我就是要讓所有的女人們都死心踏地地跟著我幹,我把她們治得服服貼貼的,企業不就搞活了嗎?你看小王,她給我當了秘書長之後,不是幹得很好嗎?她再也不想著要走了。”說完這番話,王恩學詭秘地對這幾位副廠長笑了笑:“你們幾個,真笨!”王恩學說的小王,就是他親自從女工中挑選出來的,後來成王恩學名符其實的姘頭。(故事之二)有一天晚上,王恩學把“小王”叫到自己辦公室的套間裏,半天沒有出來。他的妻子袁培英發現後,就使勁地敲門,可最終還是沒有把門敲開。袁培英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門口堵。然而,一直到半夜l2點多。人還是沒有出來,袁培英著急了,“明明看著他們進去了,怎麼就不出來哩?你不出來,我就去睡到你床上,看你回來不回來?”於是,她就到“小王”的宿舍裏臥底。淩晨五點鍾左右,小王回到了宿舍,她順手掀開被子一看便驚呆了。袁培英開口就是一頓罵,接著挖苦說:“你好受了一晚上,難道還不能讓我躺在你床上好受一會兒?”小王情知不好,撒腿跑出了屋子去找王恩學。王恩學一聽,二話沒說,赤裸著上身便跑出來追著袁培英要打,兩個人死死扭在了一起。這時候,陸陸續續已有了來上班的工人,他們見狀便上前拉架,勸王恩學說:“廠長,有什麼事值得動手哩,屋裏說不行嗎?”是啊,廠長,不管怎麼著,先回去把衣服穿上再說在一幫人的簇擁下,總算把架拉開,將王恩學送回到他的辦公室裏。可是沒有過多久,穿好衣服的王恩學卻走出來叫道:我命令全廠全線停工,全體人員都到會議室開會。,“工人們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隻好服從。等人漸漸到齊了,王恩學站著大聲地說:““瓜互石,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宣布一項決定,決定開除我這個臭不要臉的死老婆子。”一句話,全場的人都不知所措,他們從沒有開過這樣的會,也從沒有聽說過有哪一位廠長這麼做過的。王恩學似乎很氣憤地接著說:“我這個臭不要臉的死老婆子,當大姑娘的時候就不是個好東西,她跟我爹睡,睡出事了怎麼辦呢?家醜不可外揚呀!沒辦法,我隻好要了。可跟我結婚以後,她還不老實,又跟我兄弟睡。她品質敗壞,我決定從今天正式開除她,把她轟回老家去!”台下哄地一聲像炸了窩。但懾於廠長的淫威,誰也沒敢笑出聲來。(故事之三)王恩學的妻子跟隨著他風風雨雨幾十年,從關東到武漢,從新疆到荷澤,也曾給王恩學立下過汗馬功勞,但王恩學從不把妻子放在眼裏。到荷澤後,時間久了,袁培英漸漸地跟廠裏的一些領導們說話也隨便了些。有一次,談及王恩學生活不檢點時,袁培英罵不絕口,說王恩學多少年都沒有改過,是個見著女人眼就發直的東西。王恩學聽說後,卻安之若素,不鹹不淡地說:“扯蛋!誰規定的我隻能跟她一個女人睡?她也沒有買批號,又沒買專利,我還能由得著她?”幾位副廠長聽了,覺得好像無意中吞下了一隻蒼蠅似的惡心。這樣的故事,讓我們感到異常地吃驚,但講述者有鼻子有眼地描述著,時間地點乃至見證人都很具體,使人不由得不信。就連當初在靈芝製藥廠做過長時間政府特派聯絡員的市人大副主任胡九學也說:“他王恩學騙過多少的女孩子,這個具體的數字我說不清,但僅我聽說過的差不多就有十一二個,這可都是能叫上名字的。像我這種年紀了,都五十多歲了,不可能也不會像年輕人那樣了解得有根有底。”菏澤人有一句罵人的粗話,非到迫不得已時候不會說出口,叫做“這人真不是東西”。采訪中,一提起王恩學,聽到最多的也就是這句話了。在我們所接觸的人中,有菏澤市委市政府的有關領導,也有一般的工人和養雞戶,一提起王恩學的話茬,誰都是滔滔不絕,簡直是在聲討。王恩學前後與十多個女工關係曖昧,也經常是換來換去,但唯獨前麵說的那個王X X卻死心塌地伴著他,一直到他死前一個月。王X X對外的身份是“總經理秘書”。王恩學經常出差,每一次都帶著王X X,上北京、下廣州該吃的也都吃了,該見的也都見了,所以她感到很滿足。王恩學與菏澤的事鬧崩後投靠濟南大正集團的餘錫俊,王X X也跟著到了濟南,兩個人就住在了大正集團的彙源樓l07房。王X X與王恩學的年齡相差將近三十歲,走在一起極不諧調,大正集團的許多人也開始感到有些蹊蹺,於是便有了下麵的一次對話:王化斌:《大正集團廣告宣傳部經理》“小王,你是真心想跟著他過一輩子嗎?你家裏也同意了?”王X X:“我也不知道,走著說唄。原來家裏不知道,知道以後就不讓我再到藥廠去上班了。為這事,去年那次我回家,他們還把我給鎖在家裏,不讓我出門,是後來想辦法才逃出來的。”王化斌:“那你覺得跟著他幸福嗎?”王X X:“你說大姐,咱一個農村出來的閨女,能幹個啥。跟著他吧,還能去好多地方,北京也去過了,大飯店也吃過,上星級的五洲大酒店也住過,也見過不少有頭麵的人物。你說要不是他,像我這種出身的人,一輩子恐怕也都沒這種福份。這樣一想吧,有時候也覺得比和我一塊進廠的許多姐妹還強得多,就是名聲有些不好。”“那他對你好嗎?”“不好,他脾氣不好,動不動就會打我,可我也隻能忍著,啥法呢,誰讓咱花人家的錢哩。”“那你後悔不?”“都到這份上了,後悔又能咋著,再說了,女人咋活都還不是一輩子。”平時,王恩學出差還要帶著一個人,這就是靈芝製藥廠的副廠長郭紹興。按照分工,郭紹興負責廣告宣傳。承包之初,菏澤市有關方麵安排郭紹興負責王恩學的安全,事實上他成了王恩學的保鏢。遺憾的是,王恩學對郭紹興並不是太感興趣,所以一兼兩職的郭紹興常常是左右為難。而為了鄉親們的利益,他又不得不忍著。有時候,在外出差時間久了,王恩學也會很高興地找些話題與郭紹興聊,但卻是除了女人,還是女人,很少有與藥廠利益有關的。一次,出差:去北京,王恩學讓郭紹興到他的房間裏取東西。郭找到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