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采訪結束時，已是深夜兩點多鍾。我們傾囊所有把大約500元錢塞進任學斌的手裏，他雙手攥著錢，撲嗵一聲便跪在狹窄的走廊裏再一次失聲痛哭起來。。。。。。當靈芝製藥廠再也無法維持下去時，張花園村不得不向法院起訴王恩學，而他也不得不關起門來應付多如牛毛的官司。王恩學這人生來似乎就是官司纏身，據張之合講，王恩學的妻子曾說過，單在新疆王恩學就打了8場官司。這裏與他在新疆遭遇有著驚人的相似。他遇見了濟南大正實業集團公司的於總。起初，於老總也很相信他，覺得既然你有好產品，那就幫你打官司，但真正接觸了之後，才發現現實中的他與他自我吹噓的那種大相徑庭，這也就出現了前文於老總勸他的那一幕。於老總的誠心並沒有感化王恩學，這邊人家還在幫他打官司，那邊他見於總不是輕易會上當的人，一個人競不辭而別，去了棗莊另起爐灶。然而，炊煙未起，卻斷送了自己的性命。聽到王恩學的死訊，許多人都曾專程到棗莊去探聽虛實，因為他欠人的賬始終還未還上一分，然而，所有去討債的人得到的也都隻是一張死亡證明書。在菏澤采訪，張之合向我們出具了他獲得的那份死亡證明書的複印件。他又告訴我們，王恩學的死因至今還是一個謎，一說是他死於腦溢血；一說是他殺，說火葬廠的人在整容時發現王恩學的舌頭長長地伸在外麵，脖子上還有勒痕，整容師沒有辦法，隻好給他的嘴裏塞了一支煙，用夾煙的手捂住伸在外麵的舌頭。也算是一生折騰，也算是一身大誌，王恩學當初不知是否想到了他今天的結局--一把黃土，幾根野蒿，來掩蓋他的亡靈。王恩學死後，由於他在家鄉沂水四官旺的積怨也很多，都說，王恩學是罪有應得，全村人都不同意他“進祖墳”，跟隨他多年的二弟多方說情，最後才得以使他魂歸故裏。悲哉？惜哉？如果說，年廣九與王恩學敗走麥城折戟沉沙是由其自身的文化素質所決定。那麼，絕對不能用“沒文化”來簡簡單單形容牟其中了。牟其中算作一個“儒商”，至少在年廣九與王恩學麵前。牟其中的祖父是川東一中藥郎中，在萬縣開了一個小小的中草藥鋪子。牟其中的父親牟品三l6歲時就繼承父業，漸而獲得軍閥、商賈上上下下的信賴，把生意做得紅紅火火，成為萬縣街談巷議的人物。後因一樁生意賺了大錢發了大跡，一躍成為川東著名航運實業--民生公司的股東，其房產和店鋪竟占去萬縣最繁華的二馬路半條街之多。牟其中高中畢業時，成績不錯，卻名落孫山。他是資本家的兒子，幾經周折，他被武漢中南工業建築學校大專班破格錄取。但仍因時運不濟，其“政治背景”仍未澄清，公安局不予辦理戶口遷移手續，一年之後他隻好輟學返回老家。極度失意之中的牟其中回到萬縣後，與七八個同道者組成了一個“馬列主義研究會”，帶著社會生活中遇到的種種問題去學習馬列主義，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一個文化大革命的發動者和一群禦用文人，用假馬克思主義在欺騙中國人民。不久，又由其授意，由夥伴執筆撰寫了一篇《中國向何處去》的文章，通過各種渠道傳遍全國。974年8月，“馬列主義研究會”7名成員全部入獄，牟其中被判處死刑。算是牟其中命大，打著紅勾的布告已經張貼出去，隻等著法場執行槍決。但這一等，就是4年的獄中生活。979年冬，在中央辦公廳的直接幹預下，牟其中才得以獲釋，結束了4年半的死囚生涯。在獄中，牟其中思考過許多問題，他說其中最為重要的是：馬列主義在中國的實踐。社會主義如果不能給建立社會主義製度的人帶來物質利益，那麼要社會主義幹什麼？隻有建立社會主義商品體係，才能給中國人民帶來極大的物質利益。牟其中確實是大手筆，這一點，無論是年廣九、王恩學，還是馬勝利、步鑫生，他們都無法與牟相比。在年廣九他們麵前，牟其中真的算是“高瞻遠矚”者。可是牟其中所走過的路能比年廣九他們平坦嗎？出獄後，牟其中開始實踐自己在獄中的“研究成果”。他舉債300元辦起了“江北貿易信托服務部”。第一筆生意是在萬縣的一些藤椅廠與河南一家土產公司之間牽線搭橋，他兩手空空當上了中間商。第二筆生意是說服重慶一家軍工廠生產三五牌座鍾，供應貨源緊缺的上海市場。。。。。。生意做得都不錯，由此，他也成了80年代初中國大陸探索商品經濟規律的先行者。但也正在這時，983年9月，萬縣公安局查封了他的“中德商店”，罪名是：投機倒把，偷稅漏稅。牟其中再一次被打入獄中。獄中，牟其中在手紙上寫出了《論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學說和我們的使命》等00多萬字的論文，並設法寄到新華社和《人民日報》。消息傳到了中南海。胡啟立、田紀雲、姚依林等中央和國務院負責同誌專門批示，要求有關部門調查牟其中一案真相，《人民日報》、《經濟日報》等也給予了極大的關注。調查結果，罪名不成立，立即放人。1984年8月29日，牟其中又在國務院的直接幹預下走出了監獄。大難不死，牟其中繼續操起中德商店的生意，後改為中德公司。由此一發而不可收，一個月後，他創立了當時全國最大的個體聯合企業一一中德實業開發總公司，辦起了中德貿易公司、中德霓虹燈廠、中德工藝竹編廠。。。。。。下廣州、闖深圳、上河北、進北京。。。。。。幾年下來，牟其中的公司在中國已經是遍地開花。989年初，在經曆了近十年的流浪後，牟其中在北京成立了“南德集團總部”，下設金融、科研、實業、證券、租賃、貿易、飛天、衛星等諸多領域，觸角已伸向美國、越南等國和香港、台灣等地區。然而，真正讓牟其中大名遠揚的還是l989年他與俄羅斯． 做的那場飛機生意。有信息說，當時蘇聯的大型客機滯銷，雖性能略低於西方，但價格隻是西方的，並且飛行安全可靠。牟其中當時就萌飛天計劃“，他了解到蘇聯生活日用品奇缺，而中國又積壓著大量的此類產品，在中蘇雙方都缺錢的情況下，他認為以貨易貨的方式進行貿易不失為一條路子。99年月20日，在牟其中的多方周旋之後，第一架蘇製圖--54客機飛抵成都。四川航空公司沒花一分錢就得了4架飛機，大陸300多家企業的產品有了銷路，北京國際易貨貿易公司收到的代理費達500萬元。僅此一樁，牟其中的南德公司獲得的利潤上億元！“飛天計劃”在全世界範圍內都引起了大轟動，牟其中也因此成了國際貿易界炙手可熱的人物。牟其中在商業運作上確實有他自己獨到之處，就在“飛天計劃”完成後不久，他又盯上了遠在中國東北的滿洲裏。他在50天時間裏3次率專家到滿洲裏考察，並極富詩意地說：望著大漠的孤煙，河上的落日，聽著開通新國門推土機的隆隆咆哮聲，想著一二年後戲劇般矗立的新城市，深深地感到造化無窮，盈虛有數，發財有道。自此以後，牟其中又通過俄羅斯成功地發射了蓋世《GALS》號通訊衛星，南德集團在美國注冊成立了全球中華衛星電視有限責任公司。994年2月，南德集團又在美國設立華盛頓擔保銀行，為美國企業家前往中國投資作擔保。據稱：牟其中的南德集團在海內外已經擁有20多家企業、7家研究所，其財富已經超過20億。。。。。。依此看牟其中，從一個死囚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億萬富翁。果真如此嗎？對於牟其中及其“南德集團”的財富，任何個人是難於真正核實清楚的，何況各樣的說法都也僅僅是估計而已。數字太大，事實上也就失去了核實它的真正意義。人們隻能說牟其中確實是個有錢人，是一個真正的有錢人。可是這錢又是怎樣得來的呢？997年入夏以來，全國各地許多城市的書攤上都出現了一本名叫《大陸首騙牟其中》的非法出版物，從裏到外，給牟其中以毀滅性的打擊。據牟其中說，他沒有看到這本書，但他卻對書中的許多觀點全盤否定。也許牟其中真是具有“大家風範”，他不屑於和非法出版者去費什麼口舌，更不屑於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也許，牟其中真的是心中有鬼；也許。。。但有一點卻是真的一一l997年9月23日，針對這件事，他在北京專門召開了一次有很多記者參加的新聞發布會。筆者有幸也參加了這次新聞發布會。走進會場，高掛的會標上寫著：十五大與南德集團的發展一一牟其中答新聞界。與此同時，南德人還給每個與會記者發放了一套材料：、《市場法製導刊》雜誌社的《嚴正聲明》：“所謂的《97增刊》，係盜用本刊名義的非法出版物．給本刊信譽造成了嚴重侵害。本刊已將此情況向有關執法機關報告。”2、南德集團的《嚴正聲明》：“《大陸首騙牟其中》係非法出版物，是少數非法之徒極盡造謠誣蔑之能事，對一個正在正常運行中的企業及其領導人的惡意攻擊，是嚴重的踐踏法律的行為。”3、一份署名為“南德5名共產黨員”的《緊急舉報》，舉報時間是l996年3月2日，信中列舉了牟其中的3條“罪狀”，稱牟欠債6億多元並企圖外逃。會前，牟其中本人先是大致介紹了南德的創業史、未來的發展和他本人學習十五大精神的體會，侃侃而談約50分鍾後，新聞發布會才進入正題。北京電視台記者：牟總，您剛才講到南德靠“空手道”做成了許多生意，請問你們這種“空手道”還準備做多久？牟其中：我們準備永遠做下去。許多人把“空手道”理解為貶義詞，我認為“空手道”是從事商業活動的最高境界。大家非常崇拜比爾·蓋茨，許多人讚揚他，有沒有人罵他，我不知道。可他就是“空手道大師”，3年成為世界級億萬富翁。洋人可以做“”空手道“，可中國人想做這個事情就不行，就是詐騙。你看，崇洋媚外的思想是多麼地深入我們民族的靈魂！北京電視台記者：請問，對於《大陸首騙牟其中》這本書，您是否打算起訴出版社？牟其中：我不打算起訴。因為它是非法出版物，而且．也不是出版社在盈利。對這類非法出版物，不必我管，自會有人去管。《南方周末》記者：那本書稱您是”大陸首騙“，我不讚同，不過，您是否認為自己是大陸”首富“？第二個問題，那本書裏說，l996年3月8日，您在首都機場被有關方麵扣留了護照，不知此事是否屬實？第三個問題，那本書裏講，南德集團資金調度困難，有銀行及其他公司到南德來追債，您能否簡單介紹一下現在南德公司的資產情況，譬如資產、負債和債務率等等。第四個問題，那本書裏摘錄了幾封您給中央領導的信，不知道這些信是否屬實？謝謝。牟其中：關於”首騙“和”首富“，我想都需要一個量的界定。說實話，我也不太讚成包括《財富》雜誌在內的傳媒界的這種排名，我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是”首富“，並且，我反對這種說法。我們南德是一個股份製企業，我的工資，就是年薪5萬元。街上流行的《中國首富--牟其中》也是盜版，和非法出版物差不多。第二個問題，去年3月8日，我從北京出境，護照的確被扣。主要是因為有人把我當成中國資產階級的首要代表，那時候，我4古i-I-有人對民營企業持排斥態度。從那以後，我沒有出過國。第三，關於追債I”ol題。在去年那個大背景下，有人給我們所有往來的單位下了通知，要求對南德所有的經濟往來，一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