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身漂流(1 / 3)

肉身漂流

王小勇就這樣用一把管鉗把窗簾後麵的那兩具身體打成了血肉模糊,同時也打碎了自己的婚姻。可是他隻在拘留所蹲了半個月,就被放了出來,這讓他多少有些意外。那兩個人命大,還是他臨時手軟沒有用力,誰也說不清。出來之後,他失去了工作,四處打零工。有段時間,他靠在歌廳給人看場子過活。漸漸年齡大了,也看不動了,就換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網吧值夜班。網吧裏都是一些逃學打遊戲的孩子,這讓他想起當年自己哥哥開的遊戲廳。看上去,現在網絡上的遊戲要比當年紅白機上的遊戲複雜得多、高明得多,也刺激得多, 自己看也看不明白。有一次,他壯著膽子問一個正在全神貫注地玩一種叫傳奇”的遊戲的孩子:“這上麵有魂鬥羅嗎?”不知為什麼,他在正值青春年少的孩子麵前總是有一種莫名的緊張。

“你說什麼?”網吧裏吵吵鬧鬧的,那個孩子摘下耳機,大聲問。

“魂鬥羅!”他把聲音提高了一倍。

男孩沒有理他,戴上耳機繼續玩。

他尷尬地站在那裏,彎著腰,賠著笑臉:“沒有?”

男孩眼睛盯著屏幕,慢吞吞地說:“沒聽說過。”

他汕汕地笑笑,退到另一排電腦跟前。他的胸腔一突一突的,發誓一定要找到那個遊戲,痛痛快快地玩一把。他又向一個留著毛寸染著黃發的家夥求教,這個家夥看上去比剛才那個孩子要大幾歲。那孩子聽清了他的問話,白了他一眼,飛快地說:“切,誰還玩那玩意兒?老土!”

這句話無疑深深地刺痛了他,他臉上的笑容僵硬了,轉身就走。誰知道,那個小青年又一把拽住了他:“喂,哥們兒,有煙嗎?”

就是在這個小青年的幫助下,他從網上下載了古老的“魂鬥羅”。他已經完全忘了怎麼玩法,輸得一敗塗地,玩了幾盤之後,就了無興致。

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喜歡上了上網,不久就迷上了網上聊天。他不間斷地同網友見麵、吃飯、上床,樂此不疲。他約見的第一個網友是一名職業學院大三的學生,他騙她說自己是人事局的幹部,可以安排她工作。他們在一家廉價的地下旅館見了麵,那個女生又黑又矮,還戴著眼鏡。盡管他一點都不喜歡她,可還是同她發生了關係。當他發現她不是處女時,開始有些驚訝,隨後就釋然了。那個女孩叫起床來像一隻剛睜開眼睛的小豬,“傲、傲……”聲音短促,嘴巴向前伸出,口涎垂得老長,令他回想起來隻覺得惡心。他不再接她的電話,不回她的短信,發誓隻此一次,再不找什麼一夜情。可是沒過幾天,他就故伎重演了。

他漸漸習慣了這種生活,習慣了每天和不同的女人睡在一起。這中間偶爾也有他喜歡的,也有喜歡上他的,一夜情演變成兩夜情-甚至更長時間,但最後結局無一例外還是分手。即使他和對方相對固定的時候,也見縫插針地找別的女人睡上一覺,他想對方也是這樣,自己如果不這樣,那就虧了。他感覺自己中了兩種毒,一種是性,性像一條鞭子天天抽打著他,像一條餓狗死死追咬著他,使他欲罷不能,停不下來。有時,他感覺自己同時是那條餓狗和鞭子背後的人,鞭子既抽打著自己也抽打著那條餓狗,同時他又享受到了持鞭人才有的危險的快感。二是疲倦,疲倦是與性愛緊密相連的。他喜歡性愛過後的那種徹底的疲倦,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喜歡性愛還是喜歡那種疲倦,也許正是為了通過追求性愛來達到那種疲倦。有段時間,他失眠很重,醫生判定是神經衰弱,吃了很多藥也不管用。一次無意中他發現,做愛是治療失眠的最佳藥物。對日複一日失眠的恐懼加劇了他的失眠,對性愛治療失眠的過度依賴,使他沉溺於性愛。他的身體一天天地差下去,有一天早晨他試著做了幾個仰臥起坐,隻做了兩個就像死屍一樣躺倒了,半天才爬起來。他覺著自己快要死了,不一定在哪次性愛過後疲倦的深睡裏,那是他想起來唯一感到幸福的事情。但他並不盼著這一天早點到來,他要一點一點地逼近它。

追逐快感的過程自然也充滿危險,有一次,他差點染上性病,躺在一個小診所裏打了十幾天的抗生素。最後才發現,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自己得的是包皮炎,這讓他回想起劉小威當年挨的那一小刀。還有兩次他被女網友偷光了所有的錢,最後一次連同戶口本和身份證。最苦惱的一次,他遭到了一個女流氓的勒索,聲稱自己懷孕了,管他要二十萬塊錢。最後,她的幾個同夥在證實了他確實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窮光蛋以後,把他打了個半死。這還不是最恐怖的,傷病康複後第二天晚上,他就迫不及待地應一位網友之約到她家去。那是一個異常妖豔的女人,看上去有三十來歲,抹著厚厚的脂粉,塗著紫色的口紅,穿著一件低胸露背的超短皮裙。

“你是不是在馬戲團工作?”他和她開玩笑。

“少廢話!”她饑渴難耐,撲上來就解他的褲子。那天晚上,他差不多是被她給強暴了。

早晨他醒來時,她已經坐在梳妝台前梳妝打扮。梳妝台前的鏡子旁擺著一幀照片,是一個身穿西裝的英俊的年輕男子,看上去似乎在哪兒見過。昨晚幾乎是一進門就開始做愛,這張照片未及細看。現在,他和她並肩坐在床邊,一隻手很自然地從她臂膀下繞過去,放在她高聳的乳房上,另外一隻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照片:“這是你以前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