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勾著眼線,往相片上瞥了一眼,淡淡地說:“不,這是我做手術之前。”
這個曾經是男人的女人,為王小勇打開了世界的另一扇窗戶,他突然理解了哥哥和鄭成的奇怪關係。也就是在這個人嘴裏,他了解到哥哥王大勇和鄭成的愛情已經演變成了臨河城的地下傳奇。在另外一個世界上,王大勇是一名當之無愧的英雄。
王小勇繼續在網絡上開疆辟土,繼續著肉體的漂泊之旅,正像他的網名顯示的那樣,他是一名“永不流淚的戰士”。
他新約了一個名為“平凡女人”的網友星期天下午四點見麵,見麵的地點就在古老的西關橋頭。這個地點是那個女人定的,他感覺有些奇怪,他不想在大街上見麵,提出能不能到酒吧裏坐坐。可是那個女人不同意,她說要麼就不見。最終他妥協了。他問那個女人什麼衣著打扮,那個女人卻不肯告訴她。“什麼也不說,怎麼認識?”他迷惑不解,打出一串疑問。過了半天,屏幕上蹦出兩個字:“隨緣”。接著,電腦顯示對方已下線了。
王小勇開始懷疑這個女人可能認識自己,也許是他會過的眾多網友的一位想要重續前緣,可是他想來想去,也沒想出會是誰。那些人的名字、相貌大多已消磨殆盡,連同床上的呻吟和尖叫。
星期天下午,王小勇特意戴了一副墨鏡,提前十分鍾到了約會的地點。他並沒有到橋上去,而是在西關飯店門口的涼棚下要了一杯冷飲,他要把自己藏起來,看看對方到底是怎樣一個人。他一直等到太陽落山,也沒有發現他要等的人。他意識到自己很可能被那個“平凡女人”耍了,這樣的經曆在以前也不是沒有過。於是,他一邊暗自嘲笑自己,一邊起身去櫃台上付賬。櫃台前已經有一位顧客,服務員說了聲“您稍等”,就低頭給那名顧客找錢。王小勇懷著最後的希望,向西關橋頭上望了最後一眼,橋頭上空無一人。這時,他的腳被人踩了一下。“對不起。”是個女人的聲音。王小勇回頭一看,那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臉上也戴著一副墨鏡。他們兩個幾乎同時將墨鏡摘下來,像那些濫俗小說和電影中經常出現的場景,異口同聲地說了句:“是你。”
這個“平凡女人”就是小玲玲,你猜到了嗎?
“我早就懷疑這個永不流淚的戰士是你,可又不敢確定。”後來,他倆躺在一張床上,忙完了那事,小玲玲氣喘籲籲地說。
王小勇從她的身上抬起頭來:“現在確定了?”
小玲玲現在是一個人了。龍寶的生意越做越大,業務發展到了半個中國。他吞外麵包了一個二奶,一年也回不了幾趟家,小玲玲一氣之下和他離了婚。
“我這裏這麼寬敞,你搬過來算了。”一天,小玲玲對王小勇這樣說。
王小勇一愣:“幹嗎?”
“不幹嗎,愛來不來。”
“你養著我?我可不幹。”王小勇臉上露出一絲不快。
小玲玲笑了:“你就不想找點事做?”
王小勇苦笑道:“我能做什麼?”
王小勇想來想去,想出了一個差事。他告訴小玲玲, 自己想要開一家網吧。小玲玲說“好啊”,這網吧就開成了。
網吧開在最繁華的市中心,二百台電腦一字排開,每天二十四小時營業,冷暖氣全天開放,航空座椅,飲料茶座,一應俱全,是臨河城最大的一家網吧,生意空前興隆。我們的崔老師臨近退休前有一天從門前經過,王小勇熱情地把他請到裏麵轉了一圈。崔老師一口一個王老板,叫得王小勇嘴都咧到腮幫子上了。王小勇說:“崔老師,難得您還認識我,我那時候盡調皮搗蛋了。現在,真後悔當初沒聽你的,不好好學習。”崔老師連連擺手:“王老板,您太謙虛。俗話說得好:小時候胖不算胖,你是我教書育人四十年來,遇見的最聰明的學生!”王小勇心花怒放,連連客氣:“這我可不敢當,最起碼劉小威就比我聰明。”“劉小威?”崔老師愣住了,“哪裏有個劉小威?不記得了。”
“哎喲,你怎麼把他給忘了?”王小勇提醒道,“那時候,我們倆天天拴在一塊,說起來,我就是被他給帶壞的。您還讓他上過那個蓮花寶座,就是那個高櫃子,全班就他一人享受過這待遇。”
可是,崔老師的臉上一派茫然,他皺著眉頭,努力搜尋著自己的記憶,最終還是微笑著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那兩年,網吧的生意特別好,王小勇不到一年時間就收回了全部投資,第二年淨賺了將近十萬元。王小勇已經成為當之無愧的大老板了,西裝領帶,皮鞋捏亮,我想如果我見了也不一定能把他認出來。到年底王小勇和小玲玲結了婚,這年王小勇三十二歲,小玲玲二十九歲。可就在這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兩個中學生為爭一個女孩,在網吧裏打起來了,其中一個掏出刀子,朝對方連捅了六刀,隨後又橫刀切斷了自己的喉管。警察趕到時,那個女孩還蜷縮在廁所裏瑟瑟發抖,說不出話來,隻是哭。那個女孩隻有十五歲,卻已經懷孕兩個多月了。被殺者與自殺者的年齡也分別隻有十七歲和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