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躡手躡腳推開門，聽到蓉輕輕的鼾聲，旭深出了口氣。旭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對蓉說單位裏加班。旭的單位除了月底統計幾組數字上報，其餘時間都在雲山霧罩的閑侃中打發。加班？鬼才信呢。可蓉相信而且信得真真切切。旭第一次嗑嗑巴巴閃閃爍爍紅著臉說出晚上要加班，蓉都沒打一點疑問，叮嚀旭注意身體，還特意為旭燉了雞湯。以後，每次旭去單位加班蓉就給旭備著雞湯，旭喝著雞湯心裏就毛搗搗的。
旭單位分配來個女中專生夏。夏長得平平凡凡，打扮很現代。夏坐在旭的對麵，胡侃之後就大眼瞪小眼，瞪著瞪著就瞪出點意思來。平平凡凡的夏在旭的眼中也變得不平凡。夏讓人喜歡，愛向旭請教問題。即便是為弄通個單詞也是虛心地走到旭身邊且一臉真誠。旭可以嗅到夏的唇邊送來的緩緩暖氣，夏的長發有意無意地在旭的臉頰脖頸處摩挲，旭就覺得自己沒了份量輕飄飄的。夏請求旭晚上幫助她完成一篇文稿，旭就同意了。旭的加班就勤了些。夏對旭的格外照料和有意表現引起單位人的關注、介意、不滿、嫉妒。閑話就捎到蓉的單位。蓉隻是笑笑，對旭體貼得越發周到。
一日臨近下班，天忽降暴雨。旭和夏還有單位的人聚在門口談論天氣。蓉就在暴雨中出現了。蓉撐著一把小傘，依偎著旭的肩頭，傘小蓉將傘移到旭的一邊，自己的半邊身子淋在雨中。“旭有福氣，妻子溫柔又漂亮，我攤上這樣的妻子給我省長都不換。”同事們羨慕地說。話是給夏聽的，夏心裏就酸酸的。夏對旭的進攻就更直截了當。夏約旭故意把電話打到家裏。蓉就讓旭放下手中的活去幫夏。不管旭回來多晚，砂鍋裏總留著蓉給他煲好的雞湯。旭找茬發邪火還摔了砂鍋。蓉笑笑，重新買來砂鍋。旭說：“你別折磨我，我倆分手吧。”蓉一笑，“傻話，我還沒和你過夠呢。”旭沒了脾氣。
夏熬不住，竟自找到蓉。
“直說吧，我愛上了旭，非他不嫁。”
“那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旭說他也愛我，他對你沒感情。”
“旭和我生活了十年，是你年齡的一半。”
“感情的事不能用時間來恒量。”
“那不是感情。經不起時間的是情欲。”
“我和旭結合能有助於他的事業和前程。”
“旭有多大本事吃幾碗飯我心裏有數。”
“我和旭已經有了那層關係，你能容忍？”
“我們孩子已經七歲了，長得像他爸，調皮。”
“你不和旭分手，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不和旭分手我什麼事都不用做。”
“我可以等，因為我比你年輕。”
“你等不起，因為你的年輕太短。”
夏走了。夏從此變得精神恍惚，變得憔悴，變得更平凡了。有人給夏介紹了個新近喪偶的副主任，夏就匆匆忙忙嫁過去了。夏出嫁那天蓉給旭燉了一砂鍋雞湯，說：“這是我給你燉的最後一次湯，你以後多保重。”旭就呆住了，砂鍋裏半閉著眼被燉爛的那隻老公雞，旭怎麼看都覺得像自己。
跟不上的節奏
我最敬佩田曉靜。
田曉靜的父母都是教師，她家裏有排高高大大的書櫃，裏麵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書。上小學時，田曉靜就會給我們講三國演義和水滸的故事。每天放學，我們都圍在她身邊，聽她繪聲繪色地講武鬆打虎，火燒連營。她講著講著，接不下去了，就從書包裏拿出一本小人書，認認真真地看一會，我們大氣都不敢出，田曉靜看完了，想一想，就又接著給我們往下講故事。我特別羨慕田曉靜的書包，她的書包就像是圖書館，總是有看不完的小人書。
田曉靜的字寫得漂亮，她的作文也總是被老師當作範文在班裏宣讀。我暗暗地和她較著勁，我覺得她的進步都與她看的小人書有關。我也開始攢下零花錢，去新華書店買小人書看。我也會在放學路上繪聲繪色給同學們講故事了。可我發現人家田曉靜的書包裏已經不放小人書了，而是一本厚厚跟磚頭似的長篇小說《林海雪原》。才剛上五年級，那麼厚的書能看懂嗎？田曉靜不屑地說：“你還看小人書啊，那都是供小孩子的。”聽她口氣，好像已經是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