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中時,我被瓊瑤阿姨那一堆言情係列折磨得如醉如癡,都到了忘我的地步,還破天荒地逃了兩次學,為了看那部電視劇《月朦朧鳥朦朧》。田曉靜總為我書包裏放著的瓊瑤小說大惑不解,說我能不能提高點檔次,看看真正的文學書。我問她什麼是真正的文學,她張口說出一大串外國作者的名字:“卡夫卡、海明威、馬爾克斯……”聽得我頭都大了。她說:“中國就沒有什麼真正的文學巨著,整個文學創作都是從西方學來的,連文學創作理論都是拾人牙慧從西方照搬過來的,你好好讀讀他們的著作,你就會發現中國的文學創作是多麼幼稚可笑。”

田曉靜的確了不起。同學小花的姐姐生了個小孩,孩子滿月時,我們去小花姐姐家喝喜酒。小孩長得可愛極了,大家都用好詞來讚美,說來說去無非都是些象花兒一樣漂亮美麗等詞語。田曉靜輕輕地抱著孩子,用手指輕輕地觸摸孩子嫩嘟嘟的小臉,輕輕地說:”你看她長得多麼的妖饒。“小花的姐姐激動地抱住了田曉靜,說:“你說得太好,我就琢磨著給孩子起個啥名呢,就叫她嬈嬈吧。”

田曉靜不止一次的讓我佩服。八月十五,班裏組織大家賞月,以月亮為主題吟詩唱歌,熱鬧得天翻地覆。有人提議說班長田曉靜還沒有出節目,該她出個節目。田曉靜仰頭望著夜空中的一輪皓月,隻說了一句話:“多美啊,美得那樣收斂。”全場立刻鴉雀無聲,大家都被她這別樣的詩意語言震住了。

我總以為田曉靜會成為一名優秀的作家。高考時,她放棄了喜愛的文學,考了青年政治學院,還是枯燥無味的哲學。我倒上了一所名牌大學的中文係。田曉靜說:“什麼人才去寫小說,肯定是無聊的人,太無聊了就去編些無聊的故事,什麼人去讀小說,肯定也是無聊的人,太無聊了就去看些無聊的故事。”大學畢業後,我們搞了一次同學聚會,我也可以張口羅曼。羅蘭,閉口艾米莉。勃朗特,口若懸河地大談現實主義後現代派。田曉靜低著頭,專心地在看一本厚厚的書,我悄悄地坐在她身邊,說:“大哲學家,又看什麼書呢,不會是加入了無聊隊伍了吧?”田曉靜矜持地笑笑,說:“沒什麼,隨便翻翻。我拿過書一看,是《厚黑學》。”

田曉靜的節奏總是比我們快。我們張羅著談對象、結婚、布置新家時,田曉靜已經是市裏一個部門的局長了,我們的聯係漸漸少了。不過,她仍然是我崇拜的對象。田曉靜的進步很快,已被列入副市長的候備人選了。我在檢察院工作的一個同學,好像聽說了些對田曉靜不利的消息,我把田曉靜約到咖啡廳,旁敲側擊地提醒她。她還是從容自若的神態,處事不驚的風度,寬慰我不要替她操心。還誇我比以前進步了,沒有掉隊。

果然就出事了。在政府換屆前,田曉靜被檢察機關帶走了。不但查出了經濟問題,還有生活作風問題。最後判了幾年,也不知道。原來想去看看她的,可人家落難時去看望是否有幸災樂禍的嫌疑呢。加上,我單位也要提拔我當副局長,上上下下打點,這事也就過去了。

前幾日,我到舊貨市場閑轉,在一個賣舊書的攤上瞎翻,忽然看到了一本《厚黑學》,翻開扉頁,簽著一個漂亮的名字:田曉靜。我想問攤主價錢,攤主正聚精會神地津津有味地看著一本小人書。

那攤主居然是田曉靜。

一首最浪漫的詩

岸子總感覺自己的婚姻缺乏浪漫情調。那晚天高雲淡月明,岸子從電影院出來時還沉浸在《泰坦尼克號》那斷裂的甲板上,片中那悠沉淒美的音樂依然在她耳邊環繞。岸子眼睛濕濕的,情不自禁地將頭靠在自己男人的肩膀上。男人笑了,輕輕拍拍岸子的頭,“怎麼,還沒緩過勁來,那都是編導們瞎編的。”岸子的情緒給破壞了,“你這人怎麼一點情調都沒有。”岸子離開男人,自己朝前走去。岸子總感覺自己的婚姻缺乏浪漫情調。閑暇,岸子獨自靜靜地回憶,二十八年的春夏秋冬茫茫然然,沒有一段時光是值得她特別留戀的,她和自己的男人相戀到結合,留給她的隻是香香嫩嫩的“東坡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