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化革命”前的“十七年”中一場對“角兒”壟斷一切現象的改革,已經在一步步地進行著。一解放就進行了戲改。“改戲、改人、改製”,劇團性質及分配製度有了根本改變。同時,在社會審美方麵,已把戲曲編導製度與傳統的“主角中心製”做了嚐試性的結合。由於政策的不穩,這種結合時進時退,還惹出過一些小波瀾。“文革”中表麵上把一切“角兒”打翻在地,實際卻是以新的“角兒”替代了舊日之“角兒”,並有了惡性發展。由於“三突出”的創作“原則”,“樣板戲”中的“角兒”就更加不可一世。粉碎“四人幫”,恢複了京劇傳統戲的演出之後,京劇界經過數年的變化。時至今日,大體形成了兩種趨勢。一種是依然打算走“主角中心製”的傳統道路。另一種趨勢是走一種“導演中心製”的新路。但孤立分別去走這兩條道路,都不太容易走通。京劇沒“角兒”不行,但光靠“角兒”也不行。應把“導演製”的創作主體意識,外化到“角兒”身上,同時也外化到其他部門領域,京劇才可能開創新生麵,才可能獲得新的表現力。這樣“角兒”雖依然存在,但已處於一種“導演中心製”的體製之中。
這種設想實踐起來並不容易,因為種種陳規陋習還在起著阻礙作用。《談往錄》中不少文章,旗幟都很“鮮明”——既然是談往,就常常是主張複古,格外強調藝術要一成不變。曾經在“南腔北調大彙唱”中,以迪斯科味道引起外行青年極大興趣的“蘇三起解”,同時又受到內行們的嚴厲指責。因為在這一曲中“角兒”已不再是演唱者,而變成那“不倫不類”卻又融合中西的音樂了!而美國夏威夷大學來華演出的京劇《鳳還巢》,又與電子音樂恰成對比——硬唱出了一出洋文京“角兒”(而且確是梅派)的老戲!也許,就在這兩種搖擺反複越來越大的極端產品之間,會有一條居中的虛線,將代表京劇在新的社會條件下繼續前進的科學軌跡。以“角兒”為中心的傳統戲劇觀,和以編導製度為基礎的現代戲劇觀,會在京劇界今後動蕩搖擺的途程中,漸漸實現有機的化合。必要的條件就是不要限製極端產品的湧現,不要對之發表全盤肯定或否定的意見。觀眾個人自會有所偏愛,但通過不同層次具有不同審美需求觀眾的評析、比較、選擇,就會出現越來越多腳步紮實的改革產品,前文說到的那條虛線也就漸漸變成實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