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乃河北巨富,鄴城中有產業並不稀奇,甄豫此行便是來鄴城督查家中商鋪的經營。
郭嘉與徐庶隨著甄豫進入甄家府邸,稍作休息整頓,洗去風塵後登堂入席,擺下酒宴的甄豫坐在主位上舉杯分別朝郭嘉與徐庶一敬,誠懇道:“承蒙兩位城外救命之恩,請滿飲此杯。”
三人仰頭飲盡杯中酒,然後便暢所欲言,郭嘉和徐庶見甄豫為人豪爽真誠,三人交談之中頗為投機,於是也就放下介懷,言談闊論並不忌諱。
郭嘉與徐庶那可是胸有大誌之輩,又經常與戲誌才和荀彧談論天下大事,可謂滿腹才華早已遠朝常人。
而甄豫在與二人的交談中越發敬佩不已,此二人學識廣博又見解獨到,談及天下時事更是一針見血,言語之中更有鴻鵠之誌,當下便朝郭嘉與徐庶二人請教道:“奉孝和元直皆大才,如今雖天下未亂,卻已有亂世之兆,請二位教我如何保我甄家上下在亂世存活之道。”
郭嘉與徐庶相視而笑,心中暗想:果然是世家子弟,亂世先顧自家,但這是人之常情。
徐庶想了想之後說道:“若論深謀遠慮,我不如奉孝,還是請奉孝說說吧。”
甄豫神情緊張地望著郭嘉,眼神中期盼之意顯而易見。
郭嘉卻不答反問:“甄家在鄴城之外遭遇的搶匪,是何人?”
甄豫迷糊著想了想,然後說道:“我觀其衣著兵器以及武藝,恐怕都是流民吧。”
“流民為何落草為寇?”
“走投無路。”
“甄家為何不能給他們一口活命之飯?”
甄豫瞠目結舌,脫口而出:“天下饑民何其多,單是冀州恐怕就有流民數十萬,甄家即便傾家蕩產,恐怕也難以支撐啊。”
端著酒杯自斟自飲的郭嘉並沒有去瞧已經麵色大變的甄豫,自言自語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人傑欲成一方霸業便要安一方民心,雄傑欲成千古帝業必收天下民心。甄家豪富聞名河北,即便日後富可敵國,倘若為富不仁,那麼亂世之中又能生存多久呢?如今冀州饑民遍野,落草為寇的搶匪,占山為王的山賊,數不勝數,而你甄家錢多糧足,我若是賊,也必謀你甄家。反之,你甄家若肯接濟一方難民,廣施善舉收一方民心,即便亂世乃至,暴民四起,謀你甄家者,必先思量一番,一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甄家恩德已深入民心,二來豪強亦不敢妄動你甄家分毫,緣何?動甄家乃與民離心之舉,稍有遠見之主便不會走這條自取滅亡之道。”
“奉孝這番話可謂大善,古來成大業者,必是民心所向之主。民心背向乃自取滅亡!哈哈哈!”徐庶猛灌三杯酒,興奮異常。
而甄豫則是怔住半晌後,忽然拍案而起,舉杯來到郭嘉麵前激動地說道:“奉孝一言驚醒夢中人哪,豫敬你一杯。”
郭嘉舉杯與甄豫同飲之後淡然道:“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我就再多言幾句。”
“請講請講,還請奉孝知無不言哪。”甄豫高高興興地坐回主位,靜待郭嘉下文。
徐庶同樣好奇地看著郭嘉,看看他還有何高論。
郭嘉好整以暇吃幾口菜壓壓酒,然後才說道:“剛才我所言,乃是甄家亂世自保之道,可亂世若至,豪傑並起割據一方之時,甄家又該何去何從?”
甄豫再一次麵露驚容,而徐庶則早有心理準備,絲毫沒有被郭嘉的言論所震驚。
郭嘉話裏話外的意思很清楚,群雄割據的局麵一旦出現,那就不是漢朝天下亂,而是漢朝江山亡了。
甄豫聽到這種大逆不道的言論,內心的震驚無以複加,但是他隻能順著郭嘉的話往下說,於是問道:“奉孝請明言。”
郭嘉淡淡笑道:“秦失其鹿,群雄共逐,先有陳勝吳廣,而後有高祖與霸王。若甄家在當時之世,高祖與霸王勝負未分之時,甄家助誰?”
助誰?馬後炮自然是助高祖劉邦了,可是當年的形勢是項羽幾乎就要成就帝王之業了,現在設身處地去思考,甄豫的腦袋已經開始混亂了,但是他倒是知道郭嘉此言何意,若是真是到了群雄爭霸的局麵,甄家斷然不能保持中立,否則新主登頂之日,甄家便有滅頂之災,而甄家若要支持一方霸主,該助誰才是關鍵,若是鼎力支持的雄主敗北,那麼甄家同樣有滅門之禍。
何去何從?何去何從?甄豫心神大亂,百思無果的情形下隻好求助地望著郭嘉,問:“奉孝,依你之見,我甄家該如何立足於亂世方可無憂呢?”
郭嘉聽後哈哈大笑道:“亂世之中焉有無憂之策。上至逐鹿天下的雄傑,下到食不果腹的百姓,誰能保證自己一生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