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急火燎趕來想要讓郭嘉退兵的蒯越撞上了周泰這塊鐵板,準備了滿腹的說辭是徒勞一場,見不到郭嘉,他甚至連對方真實意圖都摸不清。
周泰不著急,麵帶微笑,又拿起兵書開始翻閱,時不時端起茶飲一口。
有客人在場,周泰也不介意對方認為他怠慢無禮,此消彼長,去年編縣外荊州軍從主帥到文臣武將各個不拿正眼瞧人,現在嘛,也該輪到他們嚐嚐仰人鼻息的滋味了。
心中黯然失落的蒯越出師不利,本想說服郭嘉的,現在卻連郭嘉在哪裏都不知道,不過著急的心態漸漸化為失落後卻冷靜下來了,憂心忡忡的神色忽然浮現狐疑之色。
先前還未注意,這會兒蒯越想起他從外走來觀察這路兵馬動靜的情景。
柵欄圈起的營地廣闊,結紮的營帳挺多,但在軍營中的士兵看起來並不多,粗略計算之後,頂多也就是三千到五千。
周泰所率這一路人馬,看來是虛張聲勢,疑兵啊。
但是,其他六路兵馬沒探清虛實之前,蒯越也不敢妄下斷論,萬一其中真有一兩路大軍是有數萬人馬呢?虛實結合,蒙蔽敵人,也能出人意料。
見不到郭嘉,蒯越將無功而返,於是他打算劍走偏鋒,做最後的努力。
哈從進入帳中時就一臉凝重之色的蒯越忽然放聲大笑,一臉輕鬆之態。
周泰被他的笑聲弄得表情驚訝,心中也是暗暗嘀咕:難道被他看穿了?
“笑什麼?”周泰仍舊揚起溫和的臉孔,方寸不亂。
蒯越止住笑聲,瞥了眼周泰後也不看他,目視一旁灑然道:“看來你家主公還在成都吧。”
這是在賭博,蒯越也沒有法子了,郭嘉若真的在這七路大軍之中,又不願見他,說明郭嘉是鐵了心要打荊州,他就算見到郭嘉,恐怕也難以說動他退兵,而周泰這路大軍既然是疑兵,蒯越隻能抱著微弱的希望認定其他六路也都是疑兵,郭嘉根本不想打荊州。
郭嘉在益州推行的那些政策,科舉,屯田,修路,建學堂,招募能人異士等等,這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全落實和完善的,郭嘉去年攻伐益州後又兵敗荊州,兵疲馬乏,人心思定,現在要做的就是休養生息,甚至數年內都不會主動掀起戰端,蒯越覺得,這樣的局麵,連他都看得出來,作為人主的郭嘉會不清楚?
貿然來打荊州雖有袁術與劉表先開戰事,郭嘉真的能夠坐收漁利嗎?人心不足蛇吞象,到時候別荊州沒拿下來,後院卻又失火了。
有了這一番推斷,蒯越對於郭嘉對荊州的態度自認拿捏精確了。
事實上,蒯越所料不差,郭嘉的確數年之內是沒有向外擴張的打算。
可問題是,蒯越真的敢冒險嗎?他要是料差半點,劉表恐怕會喪家失所。
“咦?既然足下猜到了,那就請自行前往成都麵見我家主公吧。”
周泰說完,再次將目光投向兵書。
這麼不鹹不淡的回話雖然讓蒯越心中希冀增添幾分,至少周泰肯定了郭嘉在成都,但郭嘉究竟對荊州是戰是和,還是猜不透。
情不自禁朝氣定神閑的周泰望去,從前隻認為他是威猛武將,卻沒想到城府也不淺。
“敢問周將軍,這七路大軍的主帥是誰?”蒯越沒時間去成都遊說郭嘉,但和這統軍主帥虛與委蛇,拖延些日子,至少能為荊州爭取些準備時間。
周泰輕歎一聲,翻了翻竹簡,繼續往下閱覽,邊說:“在下就是主帥,異度先生,實話實說吧,我這七路大軍隻是虛張聲勢,嚇一嚇劉使君,你不必放在心上,回去襄陽協助劉使君對付袁術吧。”
此言一出,蒯越的心再一次懸了起來,神色猶疑不定。
難道猜錯了?郭嘉真要打荊州?
周泰的坦白沒有讓蒯越卸下防備,反而警惕起來,因為他不相信對方大張旗鼓地擺出七路大軍的陣勢,周泰如果真是主帥,會這麼輕易地把實情告訴他?
眼角餘光將蒯越的神色變化一絲不落地納入眼底,周泰心中暗笑:主公教的法子還真有效,跟朋友要說真話,跟敵人不能全說假話,要虛中有實,真中有假,哪裏是真,哪裏是假,讓對方自己去猜吧。
既然周泰說他就是主帥,蒯越也隻能壓下心中驚疑,順著話題往下說。
“周將軍,作為統軍主帥,難道你就不認為你家主公令你攻打荊州有何不妥?”
周泰移過目光望向蒯越,反問道:“足下是要說劉使君乃漢室宗親,仁義所在,我主伐劉使君,會遭天下人不齒?”
又一次氣血上湧,仿佛有種吐血的衝動,蒯越想要說的話被周泰先說了,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既然周將軍深明大義,為何不引軍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