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郭嘉預料的那般,在返回洛陽的途中,郭圖就在一直思考著如何向袁紹交代。
為了推脫責任,郭圖隻能把矛盾轉到兩人身上,要麼郭嘉,要麼曹操。
推到郭嘉頭上容易露餡,如果郭嘉派人來與袁紹求和,那時候郭圖的解釋就前後矛盾了。
郭嘉有怒,是怒曹操。
郭嘉不降袁紹,是形勢不容。
可郭嘉並沒有公開說要與袁紹勢不兩立。
兩家言和的機會,在袁紹拿下中原之前,始終存在。
至於曹操,那是袁紹消滅公孫瓚後的頭等大敵,此次出兵,曹操暗懷鬼胎已經不是秘密。
袁紹既然也提防著曹操,那郭圖就順水推舟再加一把火。
洛陽,依舊是殘垣斷壁。
超過二十萬入駐洛陽並沒有給這裏帶來多少生氣,城內冷清,蕭索破敗。
楊安殿算是長樂宮中如今最好的宮殿,袁紹與曹操駕臨洛陽,為防落人口實,肯定不能在皇宮中下榻。
曾經袁家的府邸在董卓焚城時付之一炬,袁紹要找個落腳地方,不算難事,李傕郭汜等人都是好吃懶做隻圖富貴的庸人,他們給自己修的宅子闊氣十足,卻少了幾分富麗堂皇和雅致的味道。
兵馬在洛陽中養精蓄銳,糧草輜重正陸續送來。
袁紹和曹操這一次,可真是稱不上先禮後兵,算是兵禮齊至。
戰爭,畢竟還沒有正式開啟,戎馬十數年的曹操沒有穿鎧甲,領著八名親衛就來到袁紹這裏登門拜訪。
曹操來訪,袁紹得知後就讓下人去請,他自己倒是氣定神閑地坐在主位上繼續看書。
“哈哈哈,本初兄好興致啊,這帶兵打仗也手不釋卷,論風度神采,這天下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人能比得上本初兄。”
曹操一邊走來,一邊爽朗地笑道。
他是一個長相粗鄙的男人,卻在這幾年崛起後漸漸有了七分威嚴,言笑之中都帶著與眾不同的味道,絕非市井之徒能夠相提並論。
本來表情平靜的袁紹嘴角微微揚起,撂下竹簡,拿起手邊的獸麵紋壁習慣性地把玩起來,朝曹操問道:“孟德所來何事?”
曹操不急著道明來意,而是先坐了下來,四處打量了一番。
袁紹這間屋子還真是令人羨慕,精美器具一一俱全,桌上堆著不少竹簡,曹操隨手拿起一卷看了看,嗬嗬一笑:“《淮南子》。本初兄真是清雅到了骨子裏,那些個文人墨客,哪有本初兄這份風采?”
曹操這些恭維的話還真是露骨。
不過袁紹就是喜歡聽。
同樣讚美的話從不同人的口中說出來,聽在耳中的感覺是不同的。
袁紹手底下的那些文武,他們的奉承,袁紹已經開始免疫,提不起多少得意。
而曹操當麵誇讚他,卻讓袁紹渾身舒坦,身心俱爽。
袁紹同樣也明白。
他喜歡聽漂亮話不代表他能被阿諛奉承衝昏了頭腦。
郭圖等人為什麼百般掐媚?因為袁紹是主。
曹操為什麼又要誇讚他?因為曹操怕他!
或許曹操此時此刻嘴上讚他,心裏恐怕在詛咒他。
袁紹都不在意。
事實,才是最重要的。
怕我,就足夠了。
不過,曹操倒是沒有詛咒袁紹。
隻是嘲笑一番和略有感慨罷了。
別人打仗,都是輕裝上陣,能簡單就不繁複,可袁紹打一回仗,光他隨行所帶的東西,就比搬家還辛苦。
軍旅勞苦,袁紹卻還喜歡把自己收藏的古玩古籍,精貴器具都一一帶上。
說他這是沽名釣譽要賺一個雅致的名號呢?還是說他真的是骨子裏離不開這些玩意?
曹操內心是哭笑不得,或許天下不少諸侯見到袁紹隆重的行裝,都會是一副啼笑皆非的心情。
無可否認的是袁紹從少年開始的行事作風造就了他今日的高度。
若隻說四世三公,袁術比袁紹更加名正言順,嫡庶之分,就是低位的高低之別。
袁紹好俠養士,袁術如出一轍地與其爭風,但在日積月累的個人性格與作風上,袁紹卻漸漸壓過了袁術,繼而成就了今日勢力。
袁紹能文能武,不是草包將軍,也不是附庸風雅,他這種儒將風采,是受到不少文士的追捧讚揚的。
如果袁紹不是追求高雅和無所不用其極營造氣場的袁紹,那麼他今天恐怕就不是河北的霸主,手下也不會謀臣如雲,武將如雨。
把袁紹捧高興後,曹操可以開始道明來意。
“本初兄,你看如今你的二十萬兵馬加上我這微不足道的五萬兵馬,合計二十五萬,這仗該怎麼打?”
論打仗的軍事才幹,一百個袁本初綁一起,也比不過曹操。